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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先生
晏秋似乎被困在了那场大火里。
入目之处皆是灼人的火舌，一点点向他逼近，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时而尖锐高昂，像是呼救，时而低沉哀婉，像是泣音。
鼻腔仿佛积满了烟尘，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意。
他想要呼喊却口不能言，想要起身却没有力气。
反反复复经历着同一场梦境，从阁楼醒来，然后一次次向楼下跑去，明明门就在不远处，可是短短一段距离，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在这似梦非梦中不知徘徊了多久，晏秋终于醒了过来。
鼻子似乎还能闻到烈火灼烧的气味，耳边似乎能听见各种尖叫和慌乱的脚步声。
他睁大眼睛怔了片刻，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因为太过激动，带着鼻子上的呼吸机一起颤动了起来。
“晏先生，您没事吧？”
“您的伤太重，所以还请先安心休养，等您好了之后，想要知道什么我再告诉您。”
先生？
虽然疑惑很多，但晏秋现在的情况确实也问不了什么。
而他现在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他上山时偶然瞥见的那座山顶别墅。
晏秋想问问他口中的先生是谁？然而一开口就是“嗬嗬”的气音，根本发不出声。
各种医疗器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工作，维持着他的生命，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药物流水一般送到了他这里。
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抽净，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耳边乱七八糟的声音随着他的苏醒潮水一般退去，晏秋慢慢转过头，这才发现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陌生的长者。
这半个月的时间，他确实能感觉到自己的伤确实不轻。
晏秋能下床已经是半个月以后。
晏秋这才知道面前的男人姓陈，是这里的管家。
“那天你们别墅发生火灾，先生派了人去帮忙，将您从火场救了出来。”
管家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却并没有解释，只是安抚他好好修养。
每天都有五位以上的医生来给他会诊，从他们花白的头发和气度来看，应该都是专家级别的医生。
只能点头同意。
“晏先生，您才刚醒，别激动。”陌生男人说着，给他介绍了一下自己以及他现在的处境。
“您的伤势太重，送到山下肯定来不及，但好在先生下榻的地方常年备各种急救的器械和医生，所以就先将您接到了这里。”
刚醒过来时的晏秋还以为自己会命不久矣，但短短半个月时间，他就已经能下地，之前胃部的疼痛也有所缓解。
晏秋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正戴着呼吸机。
可以下床的那一天，晏秋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洗手间照镜子。
这让他不由感慨，不愧是钞能力。
管家见状犹豫着拦了他一下，从他醒来到现在，晏秋还是第一次在管家面上看到这么丰富的表情。
因此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什么，于是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管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慈祥的双眼透着淡淡的怜惜。
“还是希望您能提前做好准备。”管家说道。
晏秋闻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向洗手间走去。
他走到洗手台前，低着头双手扶着边沿，虽然努力克制，却发现自己得手指在不断地抖。
“没关系。”晏秋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还有什么会比得了癌症还要更糟糕的事情。”
想到这儿，晏秋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镜子中的人随着他的动作一起抬起头来，然后映出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还是他的脸，只是这十几天一直靠输各种营养液为生，迅速消瘦了下去。
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微微凹陷，脖子上甚至可以隐隐看见细长的青筋。
头发更长了，散落在耳后，若是从后面看，说不定会有人把他当作是打扮中性的女生。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左边的脸颊。
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小孩儿巴掌大小的伤疤，暗红色的表面凹凸不平，已经结了疤，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敞在他的脸上。
看起来……有些滑稽。
晏秋的第一个想法竟然不是有关美丑，而是想这家主人的药真是厉害，这样大片的伤疤，这些日子他竟没有感觉到疼。
有些奇怪，晏秋竟没有觉得很难过。
丑是丑了些，但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只是有些可惜，他还没去拍将来贴在墓碑上的照片。
不过化了妆应该看不出来吧？晏秋安慰自己。
晏秋在洗手间待了太久，久到管家差点过来敲门，他才终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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