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生拢着裙角坐了下来，把怀里抱的书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过妆容精致的巴掌脸看身旁的男生。
很显然她的目标是贺知从。尽管目标贺知从本人完全没察觉地在专心研究业。
江间亭不动声色地垂目看手里的书，在附近人的窃窃私语里将视线扫过书上的印刷字体。片刻，他余光里看见贺知从抬起头朝那女生看去。
贺知从面露几分茫然。他干什么了这个女生这么看着他？
难道占了她想要的座位？
他说：“你有什么事吗？”
女生一手支着脸蛋，撑在书本上，笑意盈盈地说：“我注意你很久啦，能不能跟你要个微信？”
贺知从只是直，不是笨。他这会儿当然知道对方是来干什么的了。
“我……”一瞬间，他用过的几个拒绝理由从脑子里闪过，但是不仅效果很感人，还出现过对方泼他水的情况。于是贺知从一时卡了壳。
不然，说他没微信？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不行，这年头学校很多事都是微信通知，再说除非他是五六十岁的山旮旯里的老头，不然怎么可能没有。
贺知从的脑子高速运试图找出一个完美的理由。
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根源上……
贺知从面颊憋得通红，半晌，他眼睛一亮：“……不好意思，我用□□。”
女生：“……”
这是有点没想到。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刚刚的表情，毕竟贺知从铁直男的名声已经传到隔壁系了，也是一种程度上的本校名人。
贺知从马上又补充道：“微信是只加不聊天的人的。加进去我都当一辈子不联系，结婚就给二百红包我还要亲自到场吃回本的那种。”
为了强调这句话的重点，贺知从在“不聊天”三个字上咬得很重，企图吓到搭讪的人。
听见这句话，江间亭的目光从书页上彻底移开。
尽管谁也没吓到。
女生露出了笑容，她白净的脸上还有两个小梨涡，眼睛大，鼻子嘴巴都小，笑起来非常吸引男生的注意力。
按理说她这样的长相和风格很符合贺知从这种直男的审美和取向，但是贺知从却露出了一种备受煎熬的表情。
他侧着上半身往后——也就是江间亭的方向缓缓后退，开始胡扯：
“虽然这两个社交通讯软件都是一家公司的，但是用户群体侧重使用和人群差距非常大，功能的重点开发也迥异。缺点方面一个基础功能有待完善一个充值项目过于繁多……综上所述，我觉得我们不太适合做朋友。”
女生：“……是吗。”
能做到让搭讪的人一分钟内两次无语也算是一种极高的天赋。
年少不能见过太直男的人，否则此后再见任何一个直男都太善解人意。
见识了。
但是她并没打算放弃，因为这样的直男攻克下来肯定很有成就感。这差不多也是她盯上贺知从的主要动机。
当然长得好和听说没谈过恋爱也占一部分。
贺知从忙不迭道：“是啊是啊。”
不是一路人，不算一路魂。快换个人搭讪吧太煎熬了。
但是女生只是笑了笑，然后身体探过来了一点，“但是我觉得我们不止能做朋友哎。我知道你叫贺知从，我叫林寻雅，认识一下嘛。”
她话里暗示的意味明显……都可以说是明示了。
贺知从没话扯了，这时忽然想起来自己不是孤单一人来的图书馆，马上转过头用眼神请求支援。
江间亭同他对视了一眼，看出了他眼里的祈求。
林寻雅也看了一眼江间亭。
她虽然认得，但是对江间亭的兴趣不太大。
无他，江间亭不比贺知从这么……好泡，可以说本校就没女生以学校事情以外的理由弄到过江间亭的联系方式，娱乐性质的聚会吃饭也从来不参加，就算有人鼓起勇气直接表白，得到的也从来都只是一句”已经有喜欢的人“这样的套话。
对林寻雅这种找乐子的人来说，要找江间亭的乐子未免太不乐了。
不过她心里此刻浮上了一丝好奇：好像从没听说贺知从跟江间亭认识，两个人并不是一个系的，也没有直接间接接触的机会，怎么今天看起来好像是朋友？
江间亭的表情微末地变化了，然而实际上却看不出来他的五官究竟是哪里有了变化。
“林同学吗，他今天要赶业，你这样会打扰他的。”
江间亭面上有温和的笑，好看的眉微微皱着，好像真的在为贺知从担忧业，“我能理解，他人很好，很多人都想认识。不过你这样好像不太好，改天再说吧。”
林寻雅：“……？”
等一下。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这么怪。
贺知从闻言略回过头，眨了眨眼。
原来江间亭觉得他人很好吗？那加好友算不算也是他主动的？
贺知从心里有点小快乐，但他感觉这不是适合被看出来的时候，于是低头清了下嗓子，说：“我是在赶业，不然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他看了一眼林寻雅，又看了看江间亭，把电脑合上站起来，“快中午了，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啊，林……林同学，拜拜。”
说完抱着电脑转头就跑。
江间亭自然也站起来了。他低着视线看着林寻雅，唇角的笑意早就淡去，脸上那种微末的变化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以往惯常见到的冷淡神色。
对着大部分人的神色。
林寻雅愣了愣，还没等反应过来，江间亭就将座椅推进去，离开了。
……
贺知从连跑带逃地走出图书馆，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江间亭正步履平稳地走下台阶。
“下次还是不约图书馆了，真麻烦。”
贺知从揉揉干涩的眼睛，”还连你一起影响了。“
江间亭：“没关系。我不觉得麻烦。”
说罢微垂下眼，遮去眼里的情绪。
遇到多少个争的人，他就处理多少个。
不会麻烦。
贺知从只当他是礼貌客气，心里有点不大好意思，想了想，说：“不然，我请你吃东西吧。吃东西最快乐了，吃完什么事都没有。”
大概是怕江间亭又礼貌客气，他又强调了一遍：“说好了，我请。”
闻言，江间亭面上不觉流露真切的笑意。他笑着在贺知从期待的目光里点点头：“好啊。你请。”
贺知从回头看了一眼图书馆，一边走一边想，嘴里还念叨：“关东煮？太淡了。炸鸡？嗯……”
他说着侧头看江间亭，看了会儿，说：“不行，感觉你应该不吃这个。”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实打实地对“炸鸡”两个字露出了留恋的表情。
江间亭问：“你喜欢？”
贺知从：“不健康的都好吃，试问谁不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呢？”
江间亭轻轻点了下头：“那我也喜欢。”
看了看江间亭，又看了看自己，贺知从吞了口唾沫，一拍手：“既然这样，那就吃这个。完全是因为请你啊，不是因为我想吃——真男人应该注意身材。”
仿佛是什么很艰难的决定。
江间亭哼笑了一声，附和他：“对，完全是因为我想。”
贺知从反倒有些心虚地看向别处，咳了一声。
不知怎么，可能是因为从图书馆里跑出来的缘故，贺知从感觉有点热。
他抬起手很大咧咧地随意拉了拉上衣，在衣服里制造点风，用微小地驱散热气降温。江间亭随便一瞥就瞥见他扯衣服时露出来的皮肤，视线滞住一秒，又即刻移开。
江间亭很快也感觉到了清晰的热意。如果有认识江间亭的另一个人在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大概会感到惊奇。
是太阳晒得他脸和耳垂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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