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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鸥外的表情似乎一下子变得空白。
虽然极大可能存在演戏的成分,但我莫名觉得心情愉悦起来。
然后便听到森鸥外笑道:“啊,是这样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让人心情沮丧的话呢~不过,小治的这些话,是说给我听呢,还是说给自己呢?”
我为森鸥外敏锐的洞察力而感到头皮发麻。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这番话的确存在“自我安慰”的嫌疑。
又想起巴尔扎克曾经说过:“人类总是爱和自己闹对立,用自己目前的痛苦哄骗自己的希望,又用并不属于自己的前程,来欺骗目前的痛苦,人类的一切行为,无不打上自相矛盾和软弱的烙印”。
所以突然觉得似乎这种可能性才是脑海潜意识里的“目的”。
于是我道:“无论是什么,不都是在你的预料之内吗?”
“嘛,算是哦~”森鸥外心情极好地笑着,“毕竟如果小治杀死管理员之一的事情传出去,应该会受到很严厉的报复吧。”
的确如此,【cbtl】论坛的人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因为他们已经彻底从生存的阶梯上走了下来,所存在的唯一意义只有一条——
报复森鸥外。
只是报复而已,他们从不奢求“杀死”森鸥外,但正是这样才是最麻烦的,他们可以集中闹事、散播谣言,甚至是制造爆炸。
就算被抓住任务失败也无所谓,因为他们所做的只是如同“小孩子斗殴”一样,给森鸥外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正是这些麻烦,积累起来足以动摇港口黑手党的“民心”。
而就算森鸥外摧毁了其中的一个任务,对【cbtl】并不熟悉的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剩余的人重新集结起来,等候下一个时机来进行计划。
就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无力。
这绝对不是森鸥外希望看到的场面。
我斟酌着开口:“但是我也可以选择与你合,以‘处置叛徒’的名义杀死藤原,这件事情是绝对允许的。”
我谨慎地看着森鸥外,后者一脸笑容,放松地靠在枕头上。
“是的哟~”
“所以,代价呢?”
“嗯,代价啊……”森鸥外摆出一副颇为头疼的样子沉吟了许久,然后捏着我右耳的耳钉,吐出的气息近乎冰冷。
他道:“和七年前一样的代价,如何?”
就像有一盆冰水从脑袋上径直泼了下来,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川。
“哎呀呀,小治被吓到了呢~”森鸥外笑道,“我开玩笑的。”
我并不觉得这是他的恶趣味所致,因为森鸥外此时正牢牢地盯着我,眼底里的神色疯狂而冰冷,连带着摸着耳钉的那只手力道也重了起来。
那种神色我只在他身上见过一次,便是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我撇头避开他不加掩饰的眼神,冷声道:“但我也可以现在杀了你。”
“你不会的。”
森鸥外笃定地笑着,在我脖子上徘徊的那只手柔和地近乎情人之间的抚摸。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犹如毒蛇一样冰冷致命:“毕竟连真实身份都不敢暴露的小治,脱离了我便是无法存在的哦~”
他微微俯身贴近我的耳边,笑声冰冷:“这样的你,又真的还是以前那个‘唐治’吗?”
完全被说中了痛点!
我惊恐地看着他,手撑着他的胸膛要挣开他的怀抱,然而脖子上却是突然微微一痛,冰凉的液体钻进皮肉。
我近乎是用一个看着疯子的眼神看到森鸥外将一支不知名的试剂推入我的身体里,然后在他注射完松手的那一瞬,猛地打掉了他的手。
我惊慌地靠在墙上,心脏如同被荆棘缠身一样疼痛。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森鸥外一脸淡然地扔掉手里的针管:“一点能够限制小治行动的试剂而已,而且解药只有我有,每个月需要注射一次,如果没有的话……”
他脸上的笑容冰冷得仿佛恶魔,却故意用亲昵的语调道:“小治就会死的哟~”
我毫不怀疑森鸥外此段话的真实性,因为心脏的疼痛真实地让我腿脚发软,也明白森鸥外的确会是这样做的人。
他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追求的“最优解”而已,如同一台只知道计算的冰冷的计算机一样,物尽其用,如有必要,用完就扔。
我咬着牙无力地贴着冰冷的墙壁,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比这墙还要冷。
森鸥外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我痛苦的模样,笑道:“这样小治就不会离开我了吧~”
我无力说话,只能在心底冷笑:
不愧是森鸥外,连对于我“执着于活着”这件事情也一清二楚……
我疼得浑身都是冷汗,只记得自己强撑着身体半跪在地上,为森鸥外行了一个最为隆重的礼节。
低着头艰难地道:“如您所愿,首领。”
意识模糊之前,我听到了上方森鸥外带着愉悦的笑声。
再次醒来时,便被告知我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而病毒将发的森鸥外则是离奇失踪。
我坐在白色的病床上,有些颓然地将脸塞进手掌里。
我很清楚森鸥外对我近乎病态的占有欲,甚至在很早之前就比所有人都清楚。
如果硬是要如何比喻的话,那应该是一种宛如“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偶而对它爱不释手”,最后病态地觉得“即使是毁灭,也该是经由己手”的固执。
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森鸥外会如此渴望“完全的占有”,大概是因为——
我是唯一一个会默认他这样凶狠到“足要将人的心脏生生剖开”的、让人难以忍受的占有欲的人。
我从少年时代就开始追求着有人能够将我牢牢地掌控在手里,于是在最初的心有余悸之后,我竟然莫名地觉得有一种……
快.感!
说来很让人难以置信,但似乎真的是如此。
心脏蓬勃地跳动,血液不停地涌动,我摸了摸脖子上针管扎出来的伤口,神经却是抑制不住地兴奋。
我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某个人用巨大的锤子狠狠地敲击在后脑勺,以使我能够正常一点。
我的潜意识在不停地告诉我:这是不正常的!
因为引用名言来看,拉罗什科夫说过:“给爱情下定义是困难的,我们只能说:在灵魂中,爱是一种占支配地位的激情;在精神中,它是一种相互理解;在身体方面,它只是对躲在重重神秘之后的、一种隐秘的羡慕和优雅的占有”。
我只能告诉自己:他说的是对的,且我的思想是极为不符合“健康的正常人思想观”的。
头疼!
我一向对“审视过往”这件事情相当排斥就是因为,一旦回忆过去,便会觉得自己的一切似乎都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像一只误入人类社会的狸猫,战战兢兢地审视着这个世界,又不得不将自己伪装得和正常人一样。
然而就连这样卑微的诉求,到了现在也难以实现了。
我掏出手机,在“信息”上面愣了一下,犹豫了许久才点开,被我置顶的是七年前的一条信息——我这些年未曾换过电话卡。
信息来自于森鸥外。
“十四岁生日快乐,小治。
——森·林太郎。”
如今想起来,七年前的那段时间反倒成了我与森鸥外之间关系最正常的时候。
至于现在呢?
我不太清楚森鸥外现在对我秉持什么态度,但有一点却是可以确认的——
“时隔七年将我再次从后勤部召回”这件事情是早有预谋的,为了对付【cbtl】论坛的人。
真是可悲啊,我的一生……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森鸥外牢牢掌控在了手心里。
这样想着,我点开了森鸥外的对话框,发送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条短信。
“你在哪儿?”
信息显示发送成功,但是并没有回应。
当然我也不指望这位忙得快头秃的首领大人能在这种关头抽出时间来给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回复消息,毕竟按照我的猜想,森鸥外大概是去找福泽谕吉了。
这场斗争只能由他们两个人解决。
这是共识。
我没办法干涉森鸥外的决定,也没有这个打算。
不过我必须见他一面——为了公事。
好吧,也有一部分是为了私事,比如:
我其实并不打算跟着【cbtl】来给森鸥外找这些麻烦,当初能够加入论坛只是一个意外,因为他们使用的这个论坛前身是先代内部的,只有当时的几位干部和首领的义子知道而已。
森鸥外上位后清除了干部和义子,所以这个论坛变成了“空壳”,被后来的【cbtl】取代,而我,唐治——一个本应该死去的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加入了论坛。
死亡后我在横滨游荡了近一个星期——感谢上帝指引我把手机放在了家里,最后决定回到港口黑手党。
因为想要见森鸥外一面,也因为,我必须要抓住隐匿与黑手党各处的这些“蝗虫”们,当然,纯粹是因为个人的恩怨而已。
我在先代手里隐忍了十一年,但不意味着我对“先代做出的那些事情”就会抛掉不管。
事实上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就算森鸥外这次不坦白,估摸着再有一年我就会出手摧毁这个盛满了不合理怨恨与希冀的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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