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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神树之上,这一回重楼他们回了兽族,而九天几人看飞蓬的目光透着些许忧色。
“现在,全盘古大陆都传遍了。葵羽为天帝义女,如斯行为给其他各族留下了…”说话的是水魔神沧溟之子沧彬,他语气微妙的一顿,又继续道:“相当深刻的印象。长老团适才传来谕令,要求飞蓬立刻去天仪殿,葵羽已经在那里了,据说是龙族有人前来讨要说法。”
说到这里,他和夕瑶、辰轩都担心的看着飞蓬,九天则眉宇间充满冷意:“我是在你给葵羽启蒙结束后,才正式接手了剩下来的教导工。按理说,葵羽受我影响更深,可我背后有五魔神,长老团这明显是欺软怕硬。”
“我明白。”
飞蓬温和一笑,蓝眸里满满都是透彻:“放心,我会和长老们‘好好讲理’的!”
看着飞蓬镇定的笑容、安抚的眼神,大家瞬间就放松下来,语气亲近信任:“那我们就等着看你和长老团‘大战八百回合了’!”
威严肃穆的天仪殿里,飞蓬推门而入时,便见葵羽抿着唇,以标准的礼仪坐在长老团对面,而龙族的人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定睛一看,飞蓬乐了,那是龙族天骄敖烬,曾经挑战自己。
可惜,此人长得不错,却是个小心眼,输了后耿耿于怀,私底下还找过不止一次茬。是飞蓬顾全神族和龙族关系,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了他。当然,归根到底是因为没把人看在眼里。
“见过诸位长老。”
顶着钦原、诸犍、夫诸、犰狳、朱獳五位长老的眼神威压,飞蓬无视了敖烬幸灾乐祸的挑衅目光,淡定自若的对葵羽丢去一个安抚的浅笑,并放出自己为葵羽启蒙的记忆影像。
半晌后,飞蓬挥手消去自己放到末尾处的影像,镇定问道:“几位长老觉得,我是哪里出了差错才造成今日之一切?”
顿了一下,飞蓬看了看身边表情倔强的葵羽:“而且,葵羽玄女面对一群孽龙的挑衅,如此悍然回击,当真有错吗?!”
他扫过张嘴想反驳的敖烬,眼底闪过寒意,抢先一步喝道:“难道,众位长老希望天帝义女性格柔弱好摆布不成?!”
飞蓬清朗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眉宇间仍是一派坦荡。
“啪啪啪!”
便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送上了掌声,正是九天。她看了看眼神晶亮的葵羽,再扫视长老团,挑眉嗤笑一声,直言不讳的质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龙性本淫且强者为尊!遇上这种情况,众位长老难不成希望,天帝义女屈尊下嫁于龙族吗?!”
一语诛心,现场气氛一片凝重停滞,敖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可他敢质疑只有实力、没有背景的飞蓬,却总归不敢对天帝亲封的第一玄女、五魔神的爱徒九天,再出言强词夺理。
瞧过实权长老们铁青的脸色,素来不管事的九位神族元老眼神一触即分,集体装聋哑。
正当此刻,只听一声冷哼在殿内炸响,历次会议都从来空无一神、只是象征的主座多了一个气势威严的男子,白衣龙纹、君临天下。
伏羲淡漠的眼神一扫,现场所有神都恭恭敬敬低下头去,敖烬更是第一时间颤抖着抿紧了嘴,只听见周围神族恭声道:“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语气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伏羲的眼神投向九天。在她身后是辰轩、沧彬和夕瑶,显然是不放心飞蓬安危,来此为飞蓬支援。
伏羲的眸底悄无声息的多了些许暖意,继而转向葵羽,轻声道:“那些孽龙可有伤到朕的女儿?”
做出如此震撼之事,葵羽惊讶于伏羲出面,听见此言登时面色一红,她摇了摇头道:“父神请放心,九天姐姐和飞蓬教的很好,那群恶龙非我对手,我一点儿伤都没受!”
“嗯。”
伏羲轻轻颔首,眼神掠过九天和飞蓬:“既如此,你便不该那般行事。”
闻言,五位长老和敖烬都面露喜色,而九天几人微微皱眉,原本大着胆子想要反驳,但扫见飞蓬淡定之极的表情,又捺下了性子。是了,飞蓬与陛下一路同行,想必早已料定陛下对于此事的态度。
果不其然,伏羲眸中有寒意不加掩饰,冰声道:“此等恶徒,一剑杀之即可!又何必为此脏手?!”
五魔神等元老面面相觑,脸上并无意外,倒是五位长老面色一变,但完全不敢反驳天帝之言。
“是!”
葵羽眸底燃烧起猎猎火焰,语气铿锵有力:“葵羽谨记!”
随即,伏羲将目光投向九天和飞蓬:“身为我神族三大玄女之一,葵羽一言一行皆代表神族颜面,她身为神女,此番手段过激,的确有损神族形象。九天、飞蓬,你们当弥补先前教导之过失所造成的后果。”
天帝言语中的威严毋庸置疑,惩罚已然宣布:“其后百年,巡视天河之职便交给九天!九天,将你经验错误总结成文,转交给飞蓬。日后,就由飞蓬负责启蒙、教导新生神族之事!”
最后,伏羲冷哼一声:“敖烬,此番之事源于你族始祖烛龙教导不严,朕日前已与之一叙。日后若尔龙族再敢行此强抢之事,我族不必手下留情。”
语毕,伏羲身影消失于当场,敖烬松了口气,迅速识相退场。殿内只剩下神族之人,那五位长老想到一向轮值的教导之责落于飞蓬一人肩上,明晃晃的做得好无功、做不好有过,不免面露得意。
与之相反,九位神族初代元老,飞快的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淡淡道:“事已至此,飞蓬、九天,尔等还不领命?”
表面上,启蒙、教导才出生的族人,无疑是族内最枯燥无味之职,远远比巡视天河更劳累。但从长远来看,以飞蓬温和耐心、细致认真的性情,还有外出历练所养出的心性手段和新颖观点,定能把年幼的族人教导极好。
在战争随时可能到来之际,这一批由飞蓬教导出的孩子,心志、潜力甚至思想,想必都会比往常强上不少。如此看来,陛下竟是难得的用心良苦,他们往日觉得天帝对神族太不上心,竟是偏颇了。虽然把担子丢给年轻人,自己依旧不管,但陛下好歹很是知人善用嘛。
九天、葵羽等人的脸色皆不太好,她们看向飞蓬的眼神满是歉意。
飞蓬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站出来躬身一礼道:“自当遵从陛下旨意,还请九天玄女多多赐教。”
师父的意思不会那么浅薄,这不止是惩罚,一定有自己还没想明白的地方。
知道事无可违,九天只得抿抿唇,回礼道:“不必多礼,我现在就回去准备。”
很快,九天便前往天河高原,飞蓬拿着她写的注意事项,开始了日常工。
如此,又过了一些年,重楼再次来到神族。平日里,他都会在提前捕捉风灵,给飞蓬传消息,可这一次来得匆忙,并未提前知会,重楼也起了童心。
他手脚麻利的攀上神树,轻车熟路来到飞蓬家门口,大大咧咧的推开树屋门,就瞧见了极其尴尬的一面——九天抱着一脸尴尬的飞蓬,正哭得稀里哗啦。
“那啥,我是不是打扰了?”
重楼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心里不知为何很不是滋味儿。
让他放松了一些的,是飞蓬活像见到了救星,拼命给他使眼色。
重楼挑了挑眉,走过来一把将九天从飞蓬身上扒拉下来:“行了,没看飞蓬快跟你一起哭了吗?”
九天没吭声,更没像重楼想的那样跳起来动手,而是伏在桌案上,眼泪继续狂涌而出。
这回,连重楼都无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天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
从她的只言片语里,重楼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神族地位卓绝的玄女九天,此番前去巡视天河,邂逅了一位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的人族云渊。此子如飞蛾扑火般不自量力地爱上了九天,但发生在他俩之间的故事,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不得不说,在人才济济的诸神之纪,云渊这样普通的人在重楼眼里,几乎连提一句的价值都没有。飞蓬倒是比较宽容,有点儿慨叹此子真挚热烈的感情。
云渊和九天的相遇非常普通——
云渊无意中闯入了天河高原,在永不融化的寒冷冰雪和奇特诡异的高原反应双重折磨下,差点没丢掉性命。好在,他虽然平庸,但性子很坚韧,九死一生地爬到了天河边,喝过了永远奔流不冻的天河之水后,方清醒过来。
为了在无人区一样的高原生存,云渊冷静的顺着天河之水,寻找离开高原的出路。毫无意外地,在几天之后,他远远地看到了天河守护者九天。
听着九天的叙述,重楼和飞蓬心里都明白过来。
为一个普通人,云渊看到九天的第一眼只可能感觉惊艳。这种感觉,不仅仅来自于容貌本身,更多是来自九天沉静如冰雪的幽冷气质,以及在英才济济的各族也算绝顶天骄的力量,所带来的那股自信。所以,云渊一见钟情几乎是必然。
而后发生的事情,让重楼和飞蓬都有些无语。九天对外人素来不假辞色,但一直都有个微妙的习惯,她很喜欢小动物,特别是长相可爱的小动物。
对于云渊,九天并不在乎,所以她一如往常的巡视天河。在瞧见一条困于浅滩的天河鳕魚后,瞧着鱼儿晶莹亮丽的鳞片,九天理所当然的伸出了援手,并在鱼儿跳起来感谢她时,微微勾起了嘴角。
出于男女本能的爱慕,在云渊看到九天此举后,无疑达到了顶峰。虽然知道地位差距极其悬殊,这单纯的青年也依旧觉得,就算九天是雪山顶上的雪莲,自己只是雪山脚下的一粒雪尘,只要不懈努力,也终有一日能得到一个侧目。
于是,云渊毫不顾忌地上前,跟地位卓绝的玄女大胆行了个礼。九天早已习惯了各种寒暄,也就简单的点了个头,尽显强者应有的高傲。随后,面对云渊的纠缠,她很合理地动了杀机。
只不过,对比起天河里只会摇尾巴跳水的游鱼,活生生的云渊总归还是更有吸引力,起码在九天觉得无聊的时候,能有人说几句话。所以,云渊能存活下来,完全因为九天的寂寞。
可九天并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才是世间最危险的游戏。在云渊锲而不舍、没皮没脸的追求下,事情慢慢发生了变化。无论地位身份如何特别,九天本质上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生灵。
高处不胜寒,天之骄女其实更需要关怀,在别的追求者不在意九天的彪悍,来追求她却只是因为她是“九天玄女”,娶到她能提升地位时,有个人到了当真不在意外物,对她死缠烂打、锲而不舍、无微不至、诚挚入骨的地步,纵然是孤高的九天玄女,那感情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尤其,这个云渊根本不知道九天的真正身份,就连名字都不知道,是完全被九天本人所吸引!他只是出于男女爱恋的单纯本质,不以女方身份为惧,不以自己身份为耻,非常简单、非常热烈地追求九天。
“那个傻瓜…”九天喃喃道:“他让我知道,爱是如此纯粹,也只需要这样纯粹。”
于是,她真的动了心:“可是,还有天规戒律,我怎么敢答应。”
重楼听到这里,忽然问道:“九天,这个云渊知道你是神族吗?”
“不知。”
九天苦笑了一下:“最初是我没告诉他,后来是我不敢告诉他。他问我是不是兽族,我没说话,他以为我是默认。”
不同于神族有天规绝不能和人族结合,兽族不与人族结合,更多是考虑寿命长短的差别。
云渊对此十分痛苦,不过,他慢慢发现,九天虽然百般拒绝,但并不排斥于他。随后,云渊倏尔失踪了,只给九天留了一封信,言自己去“星尘之尺”。
听见这个名字,重楼和飞蓬表情都微变。
星尘之尺其实是一座黑石碑。它是神族巧匠用天河高原本地出产的星尘精心雕琢而成。天河高原的星尘黑,名字来自本身的质。星尘的本色漆黑,但中又散布着无数细微的杂质,在日月星辰的照耀下,能反射出银光闪闪的特殊光芒,就好像散播于天宇的银色星尘一样。
天河中的星尘之尺上,雕刻着日月星辰、山河纹理,更重要的是长形的尺身上,雕刻着精确的尺度。只要将星尘之尺安放在天河正中,便可以通过淹没尺身的水波读数来了解天河的深度,从而得悉天河之水的四时变化。
云渊蹈天河、搏风浪,游到了星尘之尺面前,然后便用拙劣的手法,辅之以简陋的法术,将自己绑在星尘之尺上。他打的,是个死结。
“在去之前,他已经算好时机,差不多在完成自缚的同时,也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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