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098]
希莉亚坐的端端正正，目光好奇地望向了对面身穿法袍、两鬓已白、留着小胡子的奇异博士。
——以及他身上脱离地心引力，飘起来向她这边抖动的红斗篷。
它……这是在打招呼吗？
“别闹。”
斯特兰奇拽下斗篷，任由它委屈的绕着自己的手臂打转。想到那三千万欧元，他一脸正色道，“你好，我是至尊法师史蒂芬.斯特兰奇。”
“此次前来，是为了帮助你恢复记忆。”
希莉亚微怔。尽管阿罗有向她说明过这位斯特兰奇法师可以掌控时间，但当她亲耳听到斯特兰奇说他可以帮助她恢复记忆，心中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真是……太感谢了……”希莉亚真诚的说道，双眸中暗含一丝苦恼，“虽然之前记起来了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但我总感觉最重要的记忆被我遗忘了。”
“不介意的话，你能说说你具体想起来了什么吗？”
斯特兰奇思忖道。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履行心理医生的职责。
“三千多年前。”
希莉亚说，“我遇见了阿罗。”
“我和他的关系很好，算是朋友吧。在他生日时我送给他一把伞，在酒神节时我和他坐在海边，教他奏里拉琴，我好像还抱过他，具体原因忘了……”
这些都是普普通通的日常。
斯特兰奇在心中总结道。看来，一定是在后面发生了关键的转折点，导致她的失忆失去了。
只是，3000多年过去了，人为什么还活着？
他压下这个疑问，将他总结的第一点说了出来。希莉亚点点头，肯定的答道，“是的，我也问过阿罗和狄黛米……我的家人，但他们都没有明确说出来，情绪还很低沉的样子……”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没有归根究底。
“既然这样，那么。”
斯特兰奇平静道，“你一定是非正常死亡。而且绝不普通。”
“你是说……心理阴影？”
希莉亚的用词开始犹豫起来，“为什么呢？我们只是普通的生活在那里，阿罗也对王位纠纷没有任何兴趣……关键的是，为什么会牵扯到我？”
话音刚落，希莉亚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在内心呼唤道：「阿尔塔纳！阿尔塔纳！」
她倒是忘了，她体内还存在一个不知是寄生还是共生的奇怪生物体。而且，那生物的声音听着很苍老。
也就是说，在三千多年前，自己死亡时，阿尔塔纳并没有死，一直蛰伏在她的身体里。
尽管之前它一直在躲避这个话题，但总有一天是要面对的，希莉亚决定一定问出个所以然。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我为什么会死？我的死亡原因是什么？那和你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既然你知道阿罗，那就证明你能够通过我的眼去看这个世界。请告诉我吧，阿尔塔纳，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耳边却只能听见自己轻微的呼吸声。阿尔塔纳没有回答。
“如果你同意。”
对面的斯特兰奇率先说道，“我可以用法术帮你回顾隐藏在深处的记忆。”
阿尔塔纳依旧没说话。希莉亚垂下眉，颔首同意了。
斯特兰奇走到她身边，阿戈摩托之眼中承载的时间宝石已然发出绿光，奇异博士食中两指并用，按在希莉亚的太阳穴处，神情肃穆。
阿戈摩托之眼，打开了。
[day
1]
希莉亚一脸漠然的坐在树上，双腿随意的交叠着，她把玩着手中的刀片，大拇指和食指打磨着刀片的锋利度。等到差不多满意后，她抖了抖手指上的铁灰，看着银亮的刀片，竖着放在自己的手腕处。
「请不要这样……」阿尔塔纳第无数次劝说道，「这只会消耗我的能量。你知道，我只是个残缺品，能量很少的。」
希莉亚毫不犹豫的向下一划，红色的血液喷涌出来，而她本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歪了歪头，冷声道，“但也没有消耗完。”
“我还是不能够去死。”
说完这句话后，她再度一划，伤势恢复很慢的伤口再次加深，露出里面的血肉，显得很是骇人。手臂由于生理反应而颤抖着，疼痛的感觉顺着神经末梢传入大脑中枢。
很疼，非常疼，希莉亚对痛觉的敏感程度不知为何，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但也正因如此剧烈的疼痛，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永生不好吗？」阿尔塔纳问，「我和你是共生的。我通过你能得到一个载体，你通过我能得到强大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
“永生？”
希莉亚重复道。继而面无表情，天蓝色的双眸被黑夜所笼罩。她平静的说，“孤独的一个人活在世上，不断见证人类的死亡，没有任何人能与我有共同语言，就算永生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还是原来的世界好，虽然有点乱，但邻居的夜兔妈妈是真的很温柔。
“所以我恨这个世界，最好毁灭好了。”
「虽说如此，你也没有毁灭它。」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
希莉亚直白的说，“你的力量不足以支撑我去毁灭它。”
「……」
「我只是个残缺品。」
说完这句话后，阿尔塔纳就继续沉默下去，只是希莉亚手腕上的伤口还是在继续加速愈合。
希莉亚就这么看着，看着皮肤深处的伤口逐渐消失，只留下一片血迹，染红了她白皙的手腕。
“世上要是存在神明就好了。”
她将头靠在树干上，低声喃喃道。把她从这个无聊的世界带走吧，无论迎接的是否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审判。
“世上要是存在神明就好了。”
一个清亮柔和的声音冷不丁的在她所坐的树下响起。
希莉亚一怔，目光向下望去。
她所坐的树下，正前方伫立着一位少年，腰板挺直，莫约也就十岁的样子。她歪了歪身子，在保证自己不会被发现的同时，看清了那少年的面容。
藻般柔软的黑发垂在他肩旁，发梢微微翘起，面容柔和，看着颇为秀气。可，与之相反的，是他那一双深黑色的双眸，幽深的看不见底，寒意在周围肆意。
希莉亚从未见过，那么强烈的情绪出现在一位少年郎眼中。
恍惚间，她觉得，如果他长大，要么会被推入黑暗的深渊，受之桎梏，要么，就会被拥上权力的顶峰，万民敬仰。
“他们都说存在，而这根本毫无依据。”
年幼的阿罗抿了抿唇，丝毫没有注意到树上有个人正在看着自己。他握紧拳，自言自语道，“什么神爱世人，神会拯救世人……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它不显灵呢？”
“还是说，我是被抛弃的？”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更加阴郁纠结。阿罗的指甲已经嵌入肉里，双眸中常被隐藏着的黑暗，皆在此刻被释放出来。
真是很强的怨气啊。希莉亚想。看来他也和自己一样，被这个世界当了局外人。
活了几百年的她都有些受不了这种孤寂感，更别提一个刚阅历世界的孩童了。
树下的声音沉寂下来，阿罗垂下眉，盯着脚下。月光在树枝交错中洒了下来，似是在地面上铺了一层透明的薄膜。他伸出手，接住那明亮的月光，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哪怕只回我一句话也好啊……”
“连神明都不愿意来拯救我……一旦接受了这个，我可能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支撑不下去了……”
好像啊。
希莉亚想。
她在这少年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初来到这陌生世界的影子。
也是一样的绝望，也是一样的彷徨，但唯一不同的是，她甚至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莫名其妙的被阿尔塔纳给绑定上，说是共生体它却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反而是永生这种无穷无尽的痛苦。
「不救他吗？」
希莉亚眼眸微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看出这少年是有想寻死的倾向的，不是今天也免不了明天。她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又有何能耐去拯救别人……
但是。
「如果想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的话，这就是第一步啊。」
“你在帮助我？”
希莉亚冷漠的挑了挑眉，“或者说，是不希望我再自杀消耗你的能量？”
「……」
「我很善良。」
“……”希莉亚面无表情，她侧头望去，阿罗的脸上已经变得平静了。
这大概是决定结束自己生命的前兆。
希莉亚琢磨着，刻意的咳了一声。
没想到这里还有人，阿罗瞳孔一缩，反射性的后退一步，面上带着警惕的神色。只不过，当希莉亚拨开厚重又挡人视线的树枝后，他的神色微微有些发愣。
金发垂了下来，散在身上的白裙上。白皙的面孔上，眉眼微微挑起，目若清泓，浅蓝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他的影子，清澈的不可思议。
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更为透明，就像是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暖光——这就是月下仙子吗？恍惚间，阿罗想道。
荒谬的，他竟然也问了出来。
“……”
在阿罗及时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时，希莉亚沉思片刻，觉得既不能说出她的真实身份，又不能瞎编一个不靠谱的答案。
那么——
希莉亚：“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阿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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