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发酵于密封的后悔瓶中。】
夜色沉沉,让德拉科心烦的是,他发现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甚至是自己宿舍里找法子独处,简直和让他不去想哈利一样艰难。可藏起戴着镣铐的手腕不叫人瞧见对他来说并不容易,所以最后德拉科决定去图书馆寻个清静。
他走进图书室的时候接近晚上八点;当他抬头瞥了眼围墙般严严实实的四壁时,一种陌生的感觉冲刷过身体,将对幽闭空间天生的恐惧簇拥成海啸。他觉得自己坐在图书馆里就像一只活花蟹煎熬地坐在热气腾腾的烧烤架上。那是他本能的感觉——被困住了。
霍格沃茨的图书馆尽管古雅别致又陈设完美,还是使他不可避免地想起父亲在家里的藏书室;整个大厅除了一排排鳞次栉比的书架,还有从书架顶堆到天花板的书柜外别无他物。每个书架上都摆满了书,当然,所有这些书都或多或少地与黑魔法有关。
这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是马尔福一族生活的一部分。
也是他的一部分。
德拉科不寒而栗地想起了父亲用各种各样的羞辱,对他不知明令过几次的警告。而最险恶的警告是,只要他带着血管里流过的马尔福家族血脉活着一天,他都不允许使家族名誉受到一丝损害。否则……
否则。这绝对不是话中有话,也没有可供你往好方向想的怜惜。这是明确的、预先裁定的,在触犯族规前就已出的判决。没有谈判的余地,没有仁慈的余地,更别说宽恕的余地。
但是真要说起来。德拉科暗自想,即使是他父亲也很难给他对这个珍贵姓氏所造成的严重耻辱评个级。如果卢修斯在他找到扭转局面的法子前就发现了这件事,德拉科倒是很热切地希望这一打击能让那老家伙当场嗝屁,不然的话,他将不得不实行b计划——很简单,那就是高尚的自戕。
这种非常清醒又极其悲观的想法促使他采取了行动,德拉科毅然大步走向最右边的书架,据他所知,那里存放着更高级的魔法书。而任何对他稍有帮助的资料都只可能在禁区里有。可就在德拉科偷偷走近禁区时,气势冲冲的平斯夫人急忙走到他跟前,要求看一眼签了字的授权便条。当然,德拉科根本没有那玩意,如果给平斯夫人一张简明扼要签有自己大名的条子就能了事的话,他倒是乐意至极。
德拉科放弃地走出了图书馆。书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他只能自己想法子向哈利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找个更巧妙的办法从这烂摊子里抽身。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费心向哈利解释这事呢?德拉科问着自己。连他也无法相信的事,哈利又怎么可能相信呢?就算那小子早就习惯了屡屡挫败伏地魔的计划,可这是一场截然不同的斗争,许多方面可能比面对黑魔王更凶险,因为这是理智与情感的冲突,无论哪一方赢,都注定最后会两败俱伤。
不。他不想、也不需要哈利的帮助。他只求哈利离他远点,离那些针锋相对的口角远点,这样德拉科就能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解除咒语,然后重新做回自己。
*******
那晚他和马尔福的会面仍不时浮现在哈利的脑海里,随着魁地奇训练接近尾声,哈利下意识地有些期待和兴奋。把飞天扫帚放回小屋后(他还注意到皎洁月光下那片被踩踏的草地,这是他们早些时候发生冲突的地方),哈利回到格兰芬多塔,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坐下来等待午夜的到来。
他不知道马尔福会不会来——但马尔福无疑会让他在明天天亮前把那小手铐给取下来,一想到这,哈利嘴角上就挂起了自信的微笑。这将大大增加马尔福出现的几率;他觉得今晚冒险出去是安全的,而不用担心费尔奇会代替德拉科出现。
午夜10点,哈利默默站起来,套上了一袭长袍,再一次感叹着没有隐形衣的痛苦。哈利蹑手蹑脚地溜向门口,犹豫了一下。他没有邀请罗恩跟他一起在午夜外出,原因很简单,这样他将不得不告诉罗恩昨晚上他和马尔福之间发生了什么(准确地说,就是他们嘴唇在非偶然情况下相撞的那个事故)。他对重述这件事不感兴趣,至少现在他可不敢大声讲出来。尽管如此,哈利发现自己一天里已经把这段情节在脑海中反复倒带回放了好几次——他有些焦虑地注意到,这个事实比这件事本身更令他不安。
他无声无息地朝奖杯室走去,躲在被拉长的阴影里,夜色暗冷如水笼罩了整个走廊。握着门把手时,哈利发现自己的脉搏因期待而加快了。“如果马尔福不在,”哈利狠狠地想,“我一定会把他……!”
哈利推开门,看见德拉科正坐在房间中央那张锃亮的大橡木桌子边上,他双手搭着膝盖,指节蜷曲,脑袋微微低垂。房间里弥漫着微弱的天蓝色幽光,它们从一个摆放在绝佳位置的魔法火焰中散发出来,几乎笼罩了整个房间,从这一头到那一头。那是一种柔和舒缓的光线,哈利的眼睛很快适应了这暗淡梦幻的气氛。
而德拉科在哈利进门的那一刻,头就猛地抬起;他似乎身体紧绷,然后有意识地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虽然没有成功。他的表情就像一只暴风雨夜被困在笼里踱步的黑豹。当他看着哈利悄悄溜进房间,关上身后的门时,他的眼里流露出一种警惕的不安。
哈利并不讶异这里见到了德拉科;真正令他惊讶的是德拉科脸上一闪而过的绝望,仿佛他对哈利的如期赴约感到失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疑问在他心里灼烧得更为强烈。
哈利快步穿过房间,走到德拉科面前停了下来。
“那么……”哈利简短问候着,目光冷硬带着不信任。“说吧,那个遮遮掩掩的大秘密到底是什么?”
“我没想到你会来。”
德拉科平静地说,尽管他平时那种镇定自若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有些空洞。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这个的,马尔福。”
哈利谨慎防备地看着德拉科,朝那家伙的左前臂方向微抬了抬下巴。“不管怎样,我想你明天不会愿意戴着手铐在学校里招摇过市吧?”
“我以为你不在乎。”
德拉科的眼眸几乎被四周摇曳的火焰染成了钴蓝色,闪烁着迎向了哈利的视线。“我原以为你不会来的,以为你早就打算好……让我明天戴着这个可怕的东西在学校里走来走去。”
以为这就是你的目的。
哈利看上去有些气愤。“你以为我故意把镣铐留在你身上,只是——为了让你丢人现眼吗?”
哈利似乎很难把他的心思集中在那含沙射影的暗讽上。“别误会我的意思,马尔福,你根本配不上你的尊严,总有一天会有人叫你知道的——谦卑和羞辱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德拉科翻了个白眼,“别跟我摆架子,破、特。”
哈利尖锐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如果情况正好相反,你会给我戴上手铐,就为了羞辱我?”
德拉科没有回答,只是垂下了他的目光。
哈利的表情变得厌恶。“真不敢相信。”
他愤怒地摇了摇头。“那的确像是你会做的事,马尔福。”
德拉科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了他的手,任那镣铐滑下了手腕,然后在哈利面前稳稳地握住了它。手铐反射着令人目眩的微蓝金属光泽,德拉科几乎是挑衅地抬起了下巴,双眼似在无声地问着一个问题,并且等待一个回答。
哈利一时间僵住了,他低头看着德拉科伸出的手,然后恼怒地叹了口气。他拿出魔杖,轻轻地在手铐上敲了一下,低念着:“clavisfinge.”
手铐利落地从一个看不见的连接处解了开来,松松地挂在德拉科的手腕上,顺着他的前臂往下滑了几英寸。
德拉科看着哈利,眼神晦暗像失去了光泽的宝石;然后他一言不发地,将镣铐从手上摘下来,塞进了口袋。他跳下桌子,径直转过身,走开几步在墙前顿住。
哈利越发相信德拉科是疯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掩饰着怀疑问道,“所以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不是我想告诉你。是你想知道。”
哈利觉得德拉科就是在挑战他耐心的底线——事实上,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有话就快说,马尔福!我可没有一整晚时间陪你耗。”
“好吧。”
德拉科依旧没有转过身,朝着墙壁直直说道,“你是想要我短话长说呢,还是长话短说?”
“无论哪种,我现在只想听你开口。”
德拉科深吸了一口气;这比他想得要难。为什么?为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义务告诉哈利这个魔咒,就因为那家伙问了?可他通常明明很乐意拒绝给哈利他最想要的东西。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不觉得自己能继续把这秘密压在心底不闻不问。因为它在撕碎他的心,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需要告诉别人。他压抑太久了。
“嗯……”德拉科慢慢开口,却少见地失语,突然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他不想转身,不想在说话时望着哈利的眼睛。“大概就是,我想制点什么,却把它搞砸了,生成了别的东西,而且——”
“这听上去很含糊不清。”
哈利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想让我玩填空游戏吗?”
德拉科转过身来,眼里闪烁着怒火和无声的痛苦。“给我闭嘴安静听着,波特!”
他低吼道,不像说笑。
哈利瞪了回去,“那就快说重点。”
“很好。”
德拉科厉声说着,忍无可忍,嘴里溢出的话语像压抑苦久的秘密,生涩而真实,痛苦而扭曲。“重点就是,我爱上你了。这就是你要知道的全部。”
德拉科的话迎来了长久的沉默,呼之欲出的怀疑和震惊流转在凝滞紧张的气氛里。像是时光倒转,当那句话的含义如冰水淌过岩石上般一点点渗入哈利的大脑时,一切都定格冻结于永无止尽。房间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了闪烁火花发出的嘶嘶声,像挥舞的鞭子在紧绷寂静中噼啪回响。
当哈利最终颤抖着开口时,他的声音因过于惊悚而虚弱无力。
“你在开玩笑,对吧?”
比起反问,这更像是一句自欺欺人的陈述。就仿佛那说法太滑稽了,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相信这是真相。
德拉科看上去被激怒和刺痛了。“你觉得我会开这样的玩笑吗?”
他的声音严肃而郑重,在哈利耳中,听起来和现在的整个情况一样格格不入。哈利开始觉得自己是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徘徊,飘忽虚幻的,不可思议的。
他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总有一种奇怪的幽默感。
“嗯,是啊,比如折磨(纳威)隆巴顿,让他的坩埚爆炸,那可真是太他妈的有趣了,”德拉科咬紧牙关,努力想保持冷静,“但是——爱上你一点也不好玩!事实上,这个想法带来的创伤足以让我在今后成为彻头彻尾的精神病患者。如果我真的疯了的话。”
“你——你爱我?”
哈利空洞地喃喃着,表情就像刚吞下了一罐活蟑螂,不快中还隐隐透着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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