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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承欢不眨一眼的盯着冷玄殷，时间仿佛就此凝固，莫承欢甚至尽力压制自己的心跳，以使得自己看起来并非那么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莫承欢都觉得脊背僵硬的时候，冷玄殷终于看向了莫承欢。
见此，莫承欢心下一松，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冷玄殷，太虚宫太上长老。胎生筑基，百岁元婴，六百岁成就化神巅峰。自七岁入山门以来，冷玄殷从未离开太虚宫半步，但谁都知道太虚宫收下了一名不世天才。三百年前，太虚宫遭遇自建宗以来最危难的一次，护山大阵被人里应外合破开，正值危难时刻，正是冷玄殷力挽狂澜以一人之力击退所有来敌，维护了太虚宫正道第一宗门最后的颜面。
用黑影老鬼的话来说便是一直为阵眼的冷玄殷就是此战致使本命灵剑被巫污染，也说明太虚宫此番真的是没落了，偌大的一个宗门，快被踢馆的打上正殿，竟然连一个化神期修士都拿不出来，最后还是让身为阵眼的冷玄殷亲自出面。
至于黑影老鬼为何对当初的事情这么清楚，莫承欢眉头动了动，并没有深究。
冷玄殷其人人生太顺，也太冷漠。从身\\体原主人仅有的一次接触就能看出，冷玄殷是个极为傲慢的人，这种傲慢从冷玄殷太虚宫六百年从未入世，直到太虚宫正殿即将被破才出手可知。
莫承欢理解这种傲慢，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冷玄殷会对他不利，况且他还握着足以对付冷玄殷的弱点。
“你当如何。”
自冷玄殷出现之后，围观的弟子连呼吸都尽力克制，这并非是因为冷玄殷有多可怕，而是他们发自内心的对太虚宫这位太上长老的尊重。
因而冷玄殷的声音虽轻，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冷玄殷虽然没有直接承认莫承欢的质问，但他的回答已经与默认无异。此刻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脸色难看的邵君棠，冷玄殷距离他们太过遥远，故而无从评价，但是邵君棠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即使邵君棠是此代太虚宫的偶像弟子，也阻拦不了在场所有修士的好奇心以及那些沾染复杂情感的恶意。
关水杨轻笑一声，他眯着眼看向了莫承欢。
不过几日不见，这个清冷的身影果然变得更有趣了。
关水杨知道莫承欢会报复邵君棠，却没有想到莫承欢的报复会来的这么迅速、这么干脆、这么……漂亮。
问心路有多难，没有人比关水杨更清楚。筑基成功之后他曾经重走过一次，那一次的心魔差点折磨的他崩溃，幸好师尊发现及时将他救了出来。
关水杨设想过莫承欢会用什么方式展开对邵君棠的报复，却从没有想过莫承欢会选择这种方法，这么光明正大。
是了，曾经尚且有修为在身的莫承欢对于邵君棠的欺骗也只能忍气吞声，更不提修为尽失与凡人无异的莫承欢了，莫承欢只能选择这种方式，否则他还未踏上太虚宫山门便被执勤的外门弟子赶出去了。
若是此刻莫承欢知道关水杨的想法，一定会忍不住嗤笑出声，他着实不太明白，无论是邵君棠也好、关水杨也罢，为什么一定固执的认为莫承欢对邵君棠旧情难忘。
正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只听到莫承欢毫无起伏的声音传来。
“我要你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
莫承欢弯了弯嘴角，神色坦然。
莫承欢话音刚落举众哗然，就连一直撺掇莫承欢的黑影老鬼也都有些不赞同。
“啧啧，小娃娃，你这狮子大开口的，就不怕冷玄殷恼羞成怒直接灭了你。”
莫承欢当然是在漫天要价，冷玄殷是什么身份，莫承欢是什么身份，冷玄殷此番能搭理他已经是不可思议了，莫承欢一点也没有考虑过冷玄殷会同意的可能性。但是做买卖嘛，也得给买家坐地还钱的自由不是？
围观的众多弟子此刻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径直望向冷玄殷，仿佛在等待他们的老祖干脆利落的拒绝。
“好。”
冷玄殷淡漠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话，莫承欢差点惊讶出声，他被冷玄殷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噎住了，一肚子讨价还价的话只好硬生生的咽回去。
“真身？”
莫承欢顿了顿，继续得寸进尺的挑衅道。
这次轮到围观弟子们炸毛了，莫承欢的要求原就十分过分，他们老祖宽容大量答应了，这妖孽竟然还得寸进尺的加上了一个更过分的条件，真当他那条贱命这么值钱么。在想起这两天为了这妖孽他们心浮气躁休息时间严重不足，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莫承欢成功收获了围观弟子的满级仇恨值。
被所有人怒目而视，即使是厚脸皮的莫承欢也不免有些心虚，他知道自己这次过分了，天地良心他可没想过以当初那件事要挟身为巫的阵眼六百年未曾出太虚宫的死宅冷玄殷真的陪他走这一遭。
当初那件事虽然冷玄殷是过失方，但最多算是酒后驾车造成的过失致人死亡罪，法律量刑就算重判也不会判个二十年、无期。还是那句话，冷玄殷是什么身份，他莫承欢此刻是什么身份，当初若不是冷玄殷的条件太过苛刻，早就有数不清的修士愿意自动送上门求冷玄殷垂青了。
然而正当莫承欢摸了摸鼻子决定识趣点主动提出换个条件的时候，就听到前方那尊大神极淡漠的声音传来。
“可以。”
莫承欢僵硬的摸了摸拇指，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化神期修士会这么好说话，难道不是该直接拂袖而去么，为何还会答应他这种不靠谱的要求。
莫承欢如坠雾里，他原本的目标只是拿到一颗修复丹田的药物，现在换条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想到此，莫承欢瞥向虚空之上的冷玄殷，后者此刻已经消失不见。而自莫承欢正前方不知不知何时走来两个道童，道童推着一辆木质轮椅，轮椅上正端坐着冷玄殷。
三人所过之处，围观的弟子们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见状不仅是莫承欢一肚子疑惑，其他人也一脸不解。
冷玄殷被推到了莫承欢面前，两名道童非常识相的将轮椅交给了莫承欢，随即如同来时一般，轻飘飘的离开。
莫承欢莫名其妙的握着轮椅的后扶手，目光正对上冷玄殷那双淡漠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眸。
“我是天残。”
似是觉察到莫承欢的不解，冷玄殷解释了一句。
此刻不仅是莫承欢，周围其他弟子们也被冷玄殷这突如其来的爆料弄懵了，年岁大点曾经经历过三百年前那场动乱的修士更是一脸不可置信，难以将记忆中那个在两个化神期修士的围攻之下不落下风最后更是力挽狂澜拯救太虚宫的身影与天残二字联系起来。
莫承欢挑眉，除了这个动以外此刻他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回复。他盯着冷玄殷的眼睛，破罐子破摔的想从后者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然而却挫败的发现什么都没有。就在莫承欢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稍有些无力之际，他突然灵光一闪，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伸出了右手，在冷玄殷眼前晃了晃。
没有眨眼。
这个事实让围观的弟子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今日受到的震惊太多，以至于已经有不少太虚宫弟子拒绝思考。
表面上依旧很淡定的莫承欢此刻也在天人交战中。
“老鬼，这是个瘫子。”
受到眼前事实冲击的莫承欢决定不去想静静了，正好他身边还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我看出来了。”
老鬼的心情也很复杂，连声音都低落了。
“他还是个瞎子。”
莫承欢突然很庆幸自己老鬼交给他这条几乎不动用神识的传音法术，否则老鬼一定能察觉到他此刻的动摇。
“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鬼暴躁的回复道。
见此莫承欢就发现自己刚才想多了，明显老鬼动摇的比他还要严重，甚至都忘了掩饰了。
“你当初竟然输给了一个瞎子？”
莫承欢嘲讽道。
“他妈的你不也被一个瘫子给上了么。”
话音刚落，回过神来的老鬼就骂了一句。
“该死。”
“你从什么时候猜到的。”
老鬼的声音终于冷静了下来。
“很早之前，不过刚才终于确定了。”
莫承欢的语气也冷淡了下来，一点也没有刚才针锋相对冷嘲热讽的模样。
闻言，老鬼却沉默了，一改之前话痨的形象。
他在等，等待莫承欢的质问。
然而预料中刨根问底的询问没有到来，对于老鬼的身份，莫承欢早有猜测，只是一直没有证据罢了。老鬼隐瞒的理由他也理解，说实话，若不是此刻他与老鬼微妙的关系，他才懒得去关心老鬼是人是鬼。
老鬼的话有一句却点醒了他。
莫承欢沉吟了一会儿，语气没有丝毫气氛的询问。
“那一天你亲眼所见了么。”
“哪一天？”
老鬼下意识的回答，随即像是明白的什么似的，又恢复了之前那副老不正经的模样。“小娃娃，你放心，老鬼这点原则还是有的，况且你没胸没屁股的，老鬼才懒得看你与其他男人的春\\宫。”
闻言莫承欢皱了皱眉，又瞥了眼正在等他回应的冷玄殷以及太虚宫众人，顿时只觉得深坠于迷雾之中。
想了想，莫承欢还是将他的问题扔给了黑影老鬼。
“其实那一晚，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莫承欢仔细翻了翻这具身\\体留下的记忆，为了防止中途事变，邵君棠不仅对前任‘莫承欢’下药，还下了禁制，以至于‘莫承欢’对那一夜的记忆十分模糊，以至于在身\\体原主人发现出现的人是冷玄殷而不是邵君棠之后一直到清晨醒来这段时间五感被封闭一点记忆都没有，若不是金丹碎裂，身\\体呈现出被人采补的虚浮状态，‘莫承欢’都要讲一切当成一场恶梦了。
然而伤害已经造成。
“就不兴人家瘫子天赋异禀？”
老不正经的家伙打趣道“小娃娃，老鬼到是不知道你竟然是这么较真的人，被什么人上了就这么重要？”
“我自然不是在意这种事。”
莫承欢此番难得正面回答了老鬼的调侃，他的语气太过坦然以至于老不正经的老鬼都有些错愕，莫承欢握着木质轮椅的后扶手，继续传音“你说过渡身几乎不可能失败，况且操者还是化神期的冷玄殷。”
“你是在怀疑你身上的巫并不是冷玄殷造成的？”
老鬼瞬间接上了莫承欢的思路，就在他刚想发表意见的时候，莫承欢却打断了他的话。
“我身上的巫自然是冷玄殷造成的，否则他不可能这么爽快陪我走这一遭。”
这么说着，莫承欢却单方面截断了与老鬼的传音。
但愿只是他想多了。莫承欢垂眸如是想到。
莫承欢真正想要的一直是恢复丹田的丹药，但看着那些对他横眉怒对就差冲上来咬死他的太虚宫弟子们，莫承欢瞬间歇了讨要丹药的想法。
且不说恢复丹田丹药的珍贵程度，见好就收一直是莫承欢的人生准则。他并不喜欢贪得无厌这个词语，无论贪得无厌者是心怀侥幸还是自控能力不佳，无论那一项都说明此人能力不足。
这么想着，莫承欢握住轮椅扶手用力，十分意外的，轮椅并不重，轻的仿佛轮椅中并没有坐着一个成年人一般。
木质轮椅滚动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静谧无声的太虚宫山门上显得有些刺耳，看来他推轮椅的技术不佳，至少那两个道童推着冷玄殷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此番没有求到恢复丹田的丹药十分可惜，但多了一个化神期的同行者也算是意外惊喜吧，希望这个惊喜不要变成大麻烦，莫承欢推着冷玄殷转弯的时候这么想着。许是因为冷玄殷就在身边，被单方面截断通话的老鬼竟然没有吵闹，倒是让莫承欢莫名的对冷玄殷邵少了点敌意。
这个世界的木质轮椅自然没有莫承欢原来世界那么灵巧，莫承欢为了转弯直接绕了一大圈，所过之处因为他身上的巫而太虚宫弟子人人避之不及。
没有让开的只有两人，邵君棠与关水杨。前者语气轻佻的想要拦住他被莫承欢直接无视，后者，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莫承欢停下了脚步。
莫承欢再一次对这具身\\体的身高表示嫌弃。邵君棠的身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而此刻的他想要直视对方的眼睛不得不微微抬头，看上去半点气势也无。当然莫承欢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他不仅半点气势也无，配上质问冷玄殷的那些桃\\色发言，在某些人眼中简直与索吻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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