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陪了黛玉三天之后，萧宇墨就看不下去了，对着他说“你若无事，就去书房习字？”
萧宇墨倒也不是看不惯人秀恩爱，只是不喜欢胤禛这样强撑着，陪自己喜欢的人应该是一件很轻松、愉悦的事，但是，胤禛现在什么情况他在清楚不过了，这般放松地玩乐只会叫他更加难受。
只是，听到这个的胤禛却有几分不解，他如今如何能够静心习字？
萧宇墨淡淡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况且，轩经常说，当你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你会忘掉周围的一切。”
当然萧宇墨口中的“你”，并不是泛指，本就是指胤禛，或者说幼时的胤禛，那时的他，明明只是两三岁的娃娃，却是那般坚定、倔强，仿佛一切的苦难都不能打到他，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而在胤禛七岁之后，大概是过的□□逸，或者说比幼时安逸，以至于他自己都忘了曾经承受的一切，虽然坚定如初，却少了几分忍耐力。
而修为的停滞不前，也让他越发阴沉、越发的喜怒无常。萧宇墨并不想见胤禛这般，如果这次轮回能叫他改变一二再好不过。
胤禛犹豫了下，并没有反对，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一试。
于是连续六日，胤禛都会抽出时间去书房习字，黛玉就在一旁榻上绣荷包，至于荷包是给谁绣的，答案显而易见。
午后的阳光懒懒地照在书房里，外面的雪，已经开始化了，屋檐下化开的雪水从空中滴落，地板上响起清脆的声音，仿佛大自然演奏的美丽乐章。
胤禛突然停下笔，坐在书桌后，目光落在书桌的一角，那里放着一小沓纸。
胤禛不太想看，总觉得那不会是他愿意看到的东西，但是，三哥说过，事情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
胤禛的神色微冷，他捏了捏眉心，三哥说的没错，但是他还是想再等等，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去，到底如何还要等回去再说，但是也可以提前布置一翻……
黛玉绣好手里的荷包，正要给胤禛带上，就叫胤禛盯着书桌发呆。
恩，胤禛一般发呆还真没人能发现，因为他一直都是冷着脸没什么表情，但是黛玉还是能从胤禛脸上发现那极细微的差别。
黛玉想了想走到胤禛身后替他按着额头问“四哥，怎么了？”
胤禛微微放松身体，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淡淡道“没事。”
黛玉也没再问，过了一会儿，胤禛将黛玉拉到怀里，伸手拿过那一沓资料递给黛玉道“黛儿和四哥一起看吧。”
“好。”黛玉蹭了蹭胤禛的侧脸，接过胤禛递来的资料，翻来第一页，只一眼黛玉就忍不住皱眉。
胤禛没什么表情，黛玉抬头看了眼胤禛，忍着愤怒往下看，最后一张看过，胤禛的神色越发地冷，脸色也更白了。
黛玉最后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资料全部扔到书桌上，气呼呼道“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黛玉没有想到想到，对着四哥动手的都是四哥的亲兄弟，至亲之人在背后捅刀子，那种感觉……糟糕透了！
胤禛抱住黛玉，没有多说什么，他只猜到了一部分，没有想到他们都出手了，包括他的生母德妃和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胤祯。
胤禛从来没有想到他的额娘是如此地厌恶他，幼时德妃就不喜欢他，他知道，皇额娘死后，他难过过，但是因为有三哥一直陪着，他便告诉自己只是因为胤祯年幼，额娘有没有从小养着他，同他自然不亲近，可是，此刻，他没有办法再骗自己了。
眼前的资料，参与人员名单加上搜集到的证据，胤禛明白这些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
“四哥……”黛玉搂住胤禛的脖子，在他的颈边蹭了蹭“四哥不要难过好不好？”
胤禛揉了揉黛玉的发柔声道“四哥不难过，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黛玉嘟了嘟唇，他怎么听不出来胤禛是在哄她，血脉至亲想要他的命，又如何能不难过。
黛玉仰头看着胤禛，一字一句认认真真道“四哥不要伤心，黛儿会陪着四哥，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陪着四哥，四哥还有黛儿，还有……还有三哥。”
胤禛想要冲她笑，想要说他没有难过，然而，他只感到一阵眩晕，眼前景色蒙上了一层血色，视线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离他远去……
胤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推开黛玉，嘶哑着声音，艰难地开口“黛儿，出去。”
胤禛十指紧紧地抓着椅子扶手，控制着体内那股嗜血的欲望，他清楚地明白这里只有他的黛儿，他绝对不能伤她！
胤禛的额头青筋暴起，脸色变得扭曲，似乎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黛玉一边叫人一边倔强地抱住胤禛蹭“四哥，四哥不会有事的，四哥，你看看黛儿，看看黛儿好不好？”
黛玉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撒娇的语气，更多的却是心疼，她努力忍着不叫自己露出哭腔，但是这样的声音更加叫人心疼。
萧宇墨很快就到了，见胤禛如此，二话没说，一记手刀打晕胤禛，带着他就要往外走。
黛玉一路跟着，萧宇墨将胤禛丢到关着死囚的院子里，那里已经被整理过，又运来了一匹新的死囚。
黛玉想要进去。萧宇墨拦住她道“你先回去，明天还你一个完整的胤禛。”
黛玉摇了摇头“不要，我想看着四哥。”
“小丫头，你要是再生病了我可没法儿交代。”萧宇墨觉得，虽然黛玉不惧胤禛，但是那么血腥的过程，看多了可是会做噩梦的，没看到他自己都没有看吗？主要是，胤禛没有意识的时候下手实在是太残忍了点儿。
黛玉咬了咬唇“我想看着四哥。”
萧宇墨无语，叫人带着黛玉上了屋顶，院子里是进不了了，胤禛这个时候可是六亲不认的。
此时的胤禛已经醒来，他的身体在剧烈地抽搐，院子里的死囚也还没有被放出来，目前胤禛勉强可以控制住，等到他彻底没了意识，那些死囚才会被放出来。
黛玉能感觉道，胤禛似乎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他的心脏处，有东西在动，很轻微。
黛玉捂着唇问“四哥……这是怎么了？”
萧宇墨挑眉“怎么，他没告诉你？”
“什么？”黛玉茫然地看他。
萧宇墨轻啧了声，看了一眼院子，胤禛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死囚们已经被放了出来，便叫人带黛玉下了屋顶。
胤禛的眼睛彻底变红的时候，黛玉也吓了一跳，因为，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她的四哥了，那人浑身充斥着黑暗的气息，宛若一尊杀神，也因此没有反抗，直接被带下了屋顶。
站在院子外，黛玉听着院子里的动静，那些死囚都被毁了舌头，因此院子里并不是很吵，打斗声、撕裂声却也更加明显。
黛玉忍不住皱眉，又一次问“四哥，为什么会这样？”
萧宇墨懒懒地靠在墙上道“他中的蛊我们称之为‘血魂蛊’这种蛊虫很奇特，它的作用只在于控制中蛊者，对于我们而言它是很鸡肋的，但是，它有一个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作用，他能污染血脉。”
“被污染了的血脉，就是解了蛊也没用，而血脉被污染后……”萧宇墨似笑非笑地看着黛玉，也不管她听不听地得懂，就顿了下道“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黛玉下意识皱眉，她虽然没听懂，但是却觉得血脉污染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萧宇墨笑了笑接着道“你有没有尝试过用很钝的刀子，将身上的血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或者是将一个人的骨头一寸一寸地敲碎？”
黛玉闻言脸色一白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用微弱的声音问“四哥……四哥每日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所以，这些日子，四哥除了每日半个时辰的诵经外，都是陪着她的，她每日那般开心，她的四哥却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那是最轻的时候。”萧宇墨淡淡一笑，当年小胤禛血脉被废所承受何止如此。
黛玉浑身都在颤抖，她咬着唇，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声音问“还有什么？”
萧宇墨看了她一眼道“你可知他为何会失去自我意识？”
黛玉摇头，她不知道，那样的四哥明显不对劲，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想不到，她明知不该这样，可是现在的她只担心她的四哥。
“因为啊。”萧宇墨笑得意味深长“当痛苦加深到他承受不住的时候，他的自我意识就会沉寂，本我占据主导，因为血脉污染，就会变得异常渴血，本我没有理智更不懂得善良和仁慈，那是最邪恶的一部分意识，于是就会用杀戮来发泄，等到发泄出来……就没事了。”
黛玉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知道这一点儿，就更加心疼她的四哥。
萧宇墨并没有说实话，一个人的自我意识在平日里占据主导没错，但是本我意识绝对不是最邪恶的。
本我是有两部分组成，一部分至真至善，一部分至狠至邪，因为血脉污染，胤禛本我意识中至真至善的那一部分会被压制，因此才会如此。
萧宇墨说没说谎，黛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四哥如今正在承受痛苦，她很心疼。
黛玉从来没有想到，强大如她的四哥，会有一天要承受这样的痛，在她眼里，她的四哥应该是如九天神袛一般的人，更是不该承受这些。
黛玉不会知道，最初带个胤禛噩梦一般的童年的，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至亲的人，只是如今的胤禛早已经换了血脉，几乎算重生一次，与他的亲生父母再也没有关系。
萧宇墨也很奇怪，他觉得胤禛已经够倒霉了，但是他似乎一直都很倒霉，就如同欧阳轩所言，胤禛的一生克父克母，亲缘断绝。
唯一能给他血脉的，并且不怕被克死估计也只有欧阳轩一个了，同样是被遗弃，原因虽然不同但命运却也相似，这大概也是当年欧阳轩明明自己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却一定要养着胤禛的原因。
萧宇墨静静的想着，黛玉亦是不出声，安静地在门外陪她的四哥。
直到半夜院子里没了动静，胤禛直接沐浴过后才出来，见黛玉脸色苍白，有些不悦抱着她就回黛玉住的院子了，一旁，萧宇墨无语摇头，他就不该在这里等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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