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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的路曲曲绕绕,七弯八拐,尽管车内铺陈着厚厚的绒垫,东倾西斜时仍是有如雨打浮萍,泊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没有吐。这么一折腾也不用整理妆容了,下车时泊宁脸色已苍白得跟刷了十斤粉一样的。可把陈氏后悔得不行,早知道就让她稀里糊涂一路睡到山上了。
泊宁想问天问大地,一个在现代社会日日以车代步的人,居然跑来古代晕车了。
觉明寺位于大东山山顶,据说乃前朝开祖皇帝为其母所建。寺庙并不十分宏伟阔气,共六进殿堂,由南至北分别为弥勒殿、天王殿、大雄宝殿、三圣殿,庭院内另有方丈室、藏经阁,却是终年晨钟暮鼓,香客如流。
烧香拜佛泊宁是完全不懂的,平生经历仅限于屈指可数的几次观光旅游。主持师父亲来迎接,双方一边寒暄一边往大殿走去,泊宁一路打量,只见角楼高耸,金瓦闪烁,待到大殿里,梵音缈缈,一尊尊佛像法相庄严,泊宁不免也端严肃穆起来。陈氏捐了香油钱,众人便一个个佛像挨个拜了过去,心中默默祈祷许愿。
泊宁见佛就拜,反正都不认识,礼多佛不怪,只要能送她回去就行。这么多菩萨,多拜一个多一份希望,万一哪路神仙恰好有空,接了她的单呢?拜到送子观音时,泊宁双手合十正要跪下去,陈氏拎住她衣领,一把将她提起,双目怒瞪。
泊津掩袖轻笑,对她耳语道:“这是送子观音。”
泊宁呵呵尬笑两声,羞得满脸通红,头也不回快步往前走了,待她回头时,发现已与陈氏他们走散了,在寺庙里又不好大声高呼,只好原路返回去找她们,殿内香客拥挤,没走几步泊宁又被挤到了观音像前。
泊宁想与其如没头苍蝇一样到处窜,不如干脆站在原地等。望着观音像,泊宁心中不免一阵伤感,她何止是身体走散了,灵魂也和亲人走散了,遂诚心诚意的许了心愿:希望何理弟弟早日投胎,咱妈那肚皮可等不了那么多年了。
旁边的一个老和尚定定的望着她,眼中流露出惊异,然后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施主心中浮云遮望眼,不如求支签解解惑。”
泊宁笑着摇摇头:“不必了,命既已定,无法更改,何必去算?该来的总会来。命既能改,何必去算?反正又不作数。”
老和尚又一声阿弥陀佛,再道:“非也,非也,求签占卜好比问路,有了指引,会少走些弯路。”
泊宁想反正要等人,试试就试试,反正她是不信的。遂双膝跪蒲团上,双手合十,默念三遍“救苦救难观音菩萨”后,一边想着心中事,一边轻轻摇晃签筒,签条应声而落。
泊宁拾起来一看:下签。
泊宁内心毫无波动的递给老和尚解签,老和尚递给她一张薄纸片,上面印着四行签文,泊宁大概加估计地念了一遍:朝朝役役恰如蜂,飞来飞去西复东,春暮花残无觅处,此身不恋旧丛中。
这是说泊宁这一生像蜜蜂一样,采花无闲,奔波劳累,到头来终是白忙活一场,蜂蜜都是蜂王和养蜂人的?
这命真是够苦的!难怪原身辞职不干了。泊宁正欲让老和尚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么个下签是要如何”指引“她“少走弯路“?只见行川穿越人山人海走了过来,看到她跪坐在原地,松了口气:“果然在这呢,让我一阵好找,快走吧,母亲可担心坏了。”
泊宁收起纸条,也顾不上解签了,起身和行川携手离去,老和尚望着两人的背影,一声叹气,摇头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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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弥引着二人,一路穿花绕树,过红墙,入藏经阁,越御碑亭,在那曲径通幽处,影影绰绰露出几间古雅大方的厢房。
泊宁轻拭额头的微微细汗,暗暗吐槽:至于么,相个亲而已,搞得跟特务接头一样。
大晔朝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是指儿女婚事全权父母包办的意思,而是由媒婆牵线,父母出面,新人可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见一见,绝不至于要到掀了红盖头那一刻,发现对方獐头鼠目、贼眉鼠眼也只能认了。
在临城,相亲时一般是男方登门拜访,女方在屏风后暗暗观察,如果看对眼了,就出来倒杯茶,事后羞答答的说“婚姻大事,但凭父母做主”,这事便成了。如果女方一直没出来,双方也心照不宣知道这事黄了。
厢房里,婆子丫鬟侍立一旁,茶果点心摆满案几;行渊在一旁掌炉煮茶,眼神宁静;陈氏拨弄着碗盖,品了两口,分不出什么好坏,只道山泉水煮的果然是甜一些。
看到泊宁进来,陈氏简短说了声“寺里人多,莫要乱跑”,便眼神示意她往屏风后面去。
泊津正坐在屏风的罗汉长椅上,张头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双玉手紧紧绞着丝帕。泊宁并排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手心里都湿湿的。
不一会,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头人来了,只听得一妇人开始对暗号:“这位妈妈瞧着倒眼熟,敢问里面是谁家府上的夫人?”
泊津面色瞬间绯红,忙低下头来,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泊宁撇嘴,再次吐槽:明明就是约好了的,还要装作偶然遇到。你就知道里面是夫人不是小姐?万一是老爷呢?老爷也可以带个妈妈出门的吧?
谈笑间,对方已登堂入室,看人影是三个人,两高一矮,目测高的是两男子。
那妇人一只脚还在外面,声音已到:“听闻夫人和二位公子在这里,我便不请自来找您讨口茶喝了。”
双方晚辈恭恭敬敬的行礼,两位夫人亲亲热热的商业互吹。
“许久未见,何太太是越发年轻了,瞧着跟花骨朵似的。”
“夫人快别寒碜我了,哪比得上您呀。哎呀~想必这就是行川吧,果真是儒雅不凡,行渊也是仪表堂堂,夫人真是好福气。”
双方东拉西扯,谈话间听得出对方乃临城陆宁县何家的,家境殷实富裕,妯娌和睦相亲,两个男子中一位在临城书院读书,老实上进,言语间对行川颇为崇拜,只盼他能指点一二;一位掌管家中产业多年,人脉广阔,言语间圆融通达,很有丈母娘缘。
条件看起来不错,只不过......是商贾之家,没有一个是官身。
泊宁听不出什么话外之音,听了半天,连相亲的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又不好问边上脸蛋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的泊津,便有些坐不住了,一边暗暗吐槽“喝了这么多茶,你们也不憋得慌,还不进入正题“,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近屏风,趴在缝隙间偷偷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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