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坐在桌前,只把脑袋搁在桌面上,下巴的软肉垫起个肉垫来,似乎这样能缓解她下颌的疼痛。她一上午便保持这个姿势,来了人收拾床铺她也只转个角度侧过脑袋去看,冷韵寒拿来了粥她便闭严了嘴巴表示不喝。
早在多少年前她就不进食了,隔三差五杀一只野兽就会为她彻底恢复一次身体机能,于是进食成了不必要的事情。更何况刚刚才吐过,再看这碗里盛着的跟自己吐过的东西很像,一眼就没了胃口。
“喝一点吧。昨天到现在你一口饭都没吃。”
安娜的脑袋在桌面上磨磨蹭蹭,那算做摇头,可是做不出摇头的效果来。
“要不要我喂你?”
磨磨蹭蹭。
冷韵寒索性拿走了碗,舀起一勺,粗心地忘了吹,抵到安娜嘴边的勺子里还冒着热气。
“张嘴。”
这是命令,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安娜最受不住这样的语气,听话地张了嘴。
一口滚烫的粥进了肚,从口腔到食道再到胃全是灼痛感,安娜难受地闭上眼,这副忍痛的样子让冷韵寒疑惑不已,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她还想着:这粥有那么难喝么?
想着便盛起一勺,给自己倒不忘了吹一吹,然后吃了一口,米香扑鼻,口感软糯,没什么难喝的啊?
冷韵寒再盛起一勺抵在安娜嘴边,“张嘴。”
安娜看着自己眼前冒着热气的食物,鼓起两腮,张嘴便“呼”地狠吹了一口气,直接把粥吹飞出了勺,洒在桌面上。
“……”
“……我给你吹吧。”
终于意识到要点,冷韵寒重新开始一勺一勺地喂食,安娜也一次一次地张嘴等吃,虽然嘴里已经被第一下烫的没了知觉,但是还是感觉这粥越来越可口了。
或许对于许久没受过这种招待的她来讲,真正可口的是冷韵寒的温柔以待。
一碗粥见底,冷韵寒问她饱了没,她“嗯”了一声,实际上她不吃东西也不会饿,就算吃了东西也不会饱。
看看日头已近中午,冷韵寒作为骑兵队的队长,已经擅离职守将近一天了,即便副官回去也难保不会出什么差错——尤其是在那个祭司面前。
把安娜放在床上躺好,“躺好养伤,哪也别去,过会我会叫人把午饭送来,我晚上回来。”
“你要去哪?”安娜看着冷韵寒的背影问道。
“……去办事。”
“去哪办事?”
“……你不要问。”冷韵寒说完便走。
安娜聪明机灵得很,冷韵寒能去哪办事马上便猜了出来,眼看着她就要打开门走了,忙道:”带我去。“
瞒不住的,冷韵寒叹气,即便这孩子昏睡了一整晚,醒转后马上就会想起发生了什么。
她的亲人死了,她的村庄毁了——最起码冷韵寒是这么认为的。
一个柔弱的女孩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噩耗?何况她现在负了伤,虚弱得很,怎么可能再带她鞍马劳顿,就算带了她去,后果也只能是让她独自一人看着陷落的村庄痛苦不已。这种痛苦只有冷韵寒经历过,往后也希望只有她一个人经历过这种痛苦。
她不会带她去的,哪怕是撒谎。
”他们都还好,不要担心。“
”他们还活着吗?!“安娜惊喜地要坐起来,腰上的无力感又让她摔回了床上。
冷韵寒过去压住了安娜的床单,让她躺好。安娜脸上的惊喜交集真是刺痛了她,自己给了她虚幻的希望,若是这份希望都破灭了,她以后怎么承受得住?她不该撒谎的,即算是善意的谎言,那也是欺骗。
冷韵寒张了张嘴,犹豫着吐出了一句:”嗯。“
“那快带我去。”
“只要你不去,他们就活得好好的。”
“……”
安娜眼里的亮光覆灭了,冷韵寒懊恼不已,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这么说,这句话会带来多大的歧义!她只想着用这句话教安娜不要总想着回去,能多瞒住她一会儿,可是这话里的歧义不就是在说,村民们不需要她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要我不去,他们就活得好好的……吗?
安娜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一阵令人窒息的酸楚席卷全身,挣扎起身的力气也消失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在酸楚中发酵。
“那我不去了。”
“……嗯,好好养伤。”
冷韵寒走向门口,床上的安娜叫住了她:“能帮我问问一个老人,那个东西还要给我吗?”
“什么东西?”
安娜不再动弹了,双眼无神,大脑放空,对冷韵寒的问话也不再回应。
没想到刚撒的谎这么快就遭罪了,人都死了,她找谁问“那个东西”去?冷韵寒叹气,只好作罢,猜测是她家人临死前要传给她什么物事,按冷韵寒说的谎来,安娜的家人没死,也就没必要急着给她了,晚上回来再圆个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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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没有发生什么事,祭司从林子里回来便只会士兵们搭起了大帐篷,处理过瘟气的尸体开始一件一件被送进去,冷韵寒到时,村里二十二具尸体已经全部被送进了帐篷里,只有祭司一人在里面验尸,其他人在外面休息。
“祭司在哪里?”
“回队长,在帐篷里。”
冷韵寒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地上整整齐齐摆放了尸体,尸臭味刺鼻难闻,清理瘟气时用过的药水味也压不住,祭司一人蹲在其中一具尸体边,令她奇怪的是祭司手上拿着的不是验尸的工具,而是一柄小巧的匕首,他正拿着它在尸体的喉部比划着什么。
“你在验尸?”
祭司抬起头看她一眼:“你们骑士从不讲究礼节,是不是?进屋从不敲门,以你我直呼长辈。”
冷韵寒把长剑磕在地上,对眼前这人她不想讲究礼节:“敲门可以,让我一剑把这帐篷从门口劈开么?”
“呵呵呵。”祭司干笑一声,不再回怼。
“然后让大家看看你在这里用利器破坏一具尸体。”
祭司摇头,“别这么争锋相对,年轻人。你来看看,这些尸体上的伤口,是不是全都像这个匕首弄得。”
“不是你弄得?”
“嘶……你唯独对我时这么伶牙俐齿。”
冷韵寒低头去看每具尸体,他们喉咙上月牙形的伤口,胸口狭长的血洞,除去她副官处决活死人时留下的长剑伤口,其他的地方确实很像是匕首造成的。
“跟你手里的匕首尺寸吻合么?”
“相差不多。”
“拿来我看。”
祭司一笑,却是把匕首收进了怀里。“你拿去也没什么用。这东西锋利的很,我正好拿来防防身。”
“这是证物,你敢随意拿去?”
“我还是证人呢,我见过凶手。”
“无理取闹。”
“哈哈哈哈……谁在无理取闹,届时再瞧,匕首不能给你,我拿来有用——比防身有用。”
那便算了,冷韵寒知道他身边有两个武力高强的守卫,强抢没有必要,按官衔又命令不了什么,随他拿去,若真能让他找到了凶手,也算是为这个村子,为安娜讨回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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