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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动身这一日，林如海领着林黛，身后跟着一大群下人仆妇，浩浩荡荡地往码头而去。
林府提前备好的两条船正停靠在岸边，林如海牵着黛，一起上了船。
林如海穿着靓蓝宽袖纱袍，精神略有不济，眼下青黑隐现。
他昨晚在黛的院子一直呆到亥时，小到饮食起居，大到为人处事，都细细地讲给黛听。有些话甚至讲了两三次，林黛也不嫌他啰嗦，他讲一句，她就点点头，用心记下。
要不是奶娘提醒好几次姑娘该歇了，林如海怕是能讲到天亮。
从后院出来，林如海在书房歇下，几乎一夜不曾合眼。
这几年相处下来，就算是铁人也该被感动了。林黛已经完完全全地把林如海当成自己的父亲，心中又敬又爱。
分离在即，心里百般不舍，眼眶又酸又涩，瞬间湿润了。
“父亲，你……”林黛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哽咽，嗓音沙哑。她使劲吸了吸气，把那股酸意憋回去，强笑道，“我走了，你记得好好将养身体。公事家事都不如自己的身体要紧，该歇就歇。”
“我都知道。”
林如海心里也不好受，拉着她的手在舱里坐下来。
船上有好几个房间，最大最好的那间自然是林黛的，其他的则由丫头和奶娘自己分派。房里配有床塌、桌、椅，都是固定好了的，纹丝不动。
冰鸢一上船就让厨娘先烧一壶滚水，泡好两杯茶，送到房间里去。
她估摸着老爷有话要同姑娘说，放下茶盏就轻轻退了出去。
“先喝点水，润润喉。”
林如海把茶盏往黛跟前推了推，故做轻松地笑着打趣，“早几年本想送你上京，你却说什么寄人篱人的话。如今又不是让你去长住，最多半年我就去接你了，还哭什么。”
林黛心里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忙捧着茶盏连喝好几口，总算恢复了很多。
“父亲你就打趣我吧，等我走了，看你还能打趣谁。”
“呵呵。”
林如海拈须微笑，“那我先忍着，等把你接回来再说。”
几句玩笑过后，气氛轻松了很多。
林如海仔细斟酌过后，才道：“我本不想同你说这些，但你是我的命根子，况且你母亲又不在了。将来，你的婚事还得落在我头上。今日这话，我只说这一次，你若能听懂就记下。若是不懂，只当我没说过。”
林黛见他这么慎重，不禁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林如海一脸严肃，声音低低的：“你将来的亲事，虽有我把关，但我也想听听你的意思。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强压着你点头。你外祖母……她时常提起宝，我虽没见过，岳母在信中却说他非常好。你这一去，想是也有机会见的，到时你不妨多多观察。”
话说这里，林如海再也不肯说下去了。
林黛瞬间妙懂，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林如海：“别人家的女儿，不过是略认得几个字，读些女四书、烈女传就罢了。我只有你一个，却舍不得这样对你。我从未想过用你来攀龙附凤，只愿你将来嫁得一个真心人，平安喜乐一辈子也就够了。”
林黛顿时说不出话来，嗫嚅道：“父亲……”
这样的好父亲，去哪里找？
林如海笑道：“正好你去京里住一阵子，我这头也好应付那些求亲的人，只说你被外祖母接走了。由着他们猜去，暂时莫来烦我就行。”
正说着话，林忠在外面恭敬地禀道：“老爷，甄府的船来了，甄家两位爷想上来请安。”
“请他们上来。”
林如海回了一句，又对黛道，“你也跟着我出去见见，认认人，毕竟要同路走的。”
林如海领着林黛出去，甄锦和甄宝已经登上船，正站在船头。
甄锦一见到林如海，便先深深揖，请安问好，然后将眼神放在林如海脸上，目不斜视，一脸正直。
甄宝心里急得似火烧。
林妹妹被林老爷完全遮挡住了，连片衣角也看不见。
他朝林如海身后觑探两眼，佳人如隔雾山，只隐约闻到一股属于女孩儿家的香味。心里越是着急，竟然耳朵失聪，没留意到甄锦和林如海已经寒暄完了。
甄锦悄悄扯了扯甄宝的衣袖，口里仍然笑道：“林大人，这是宝。”
又扭头小声提醒他，“宝，还不喊人？”
“哦。”
甄宝这才收回心神，稳稳站定，恢复了富家公子应有的气度，端端正正地朝林如海行了礼，“见过林世叔。”
甄宝刚才睃的那几眼全被林如海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不喜，转念又自豪起来，他的儿如此优秀，何愁找不到一个好夫婿？
林如海也很久不曾见过甄宝了，不禁细细打量。
见他又长高了不少，几乎快要和甄锦并肩，穿着大红绣竹叶箭袖纱袍，腰系带，生得面如美，目似朗星。
林如海在心里暗赞一声：好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只是……还不够稳重。
念在他到底年幼，只在心里摇摇头，也就罢了。
“你又长高了。”
林如海乐呵呵道，“最近功课怎么样？学到哪里了？”
甄宝虽然不太喜欢读书这个话题，还是捺着性子一一答了。
幸喜这两年甄老爷不论他用不用心，反正日日赶他进学堂，临场倒也能答出个一二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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