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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采访结束了，饭也都做好了，热腾腾地摆在小木桌上，婉仪却还是没有回来。
“怎么回事？”
李深寒不由得生出了几丝疑虑。
明昊却像没事人一样，淡定地舀了一瓢水洗手，道：“没事，她不回来吃饭了。”
现在是白天，外面到处都是人，也不至于出什么危险，而且看明昊这个态度，显然是放心得很，外人也没必要瞎操心了，李深寒便不再追问，把注意力放在了食物上。
按照他的一贯风，莫名其妙被人请吃饭了，还是特别感兴趣的人亲自下厨，怎么也得端出整整一箩筐的甜言蜜语来好好吹捧一番。
可是现在，那一箩筐甜言蜜语都卡在了嘴边，拈着筷子，整个人都凝固了。
这一桌食物的卖相实在是不怎么样，一盘比一盘难看，形状一言难尽，颜色不是黑就是紫，闭眼夸都夸不出口。
明昊洗完了手，在桌边坐下，道：“吃吧。”
“……”李深寒感觉自己的人生走入了死胡同。
他挣扎着把筷子伸向一盘紫色的不明物体：“这是什么？”
“豆角。”
明昊抬了抬眼皮。
“……外星豆角？”
李深寒拿筷子挑了一根起来，左看右看都不敢下嘴。
“院子里种的，我家院子像外星吗？”
“不是，这……”李深寒犹豫片刻，殷勤地把夹起来的外星豆角放进了明昊的碗里：“那什么，你做饭比较辛苦，多吃点。”
幸好，明昊的字典里完全没有心细如发这个词，他没有注意到李深寒的挑剔和窘迫，只是长臂一伸，把蒸锅端了过来，掀开锅盖，把里面的东西端到了李深寒面前。
“这又是什么？”
李深寒被热腾腾的雪白雾气蒙了一脸，根本看不清楚。
“馒头。”
李深寒瞪着锅里那几个巨大的金黄色半球形不明物体。
是谁没事把馒头做这么大？
不过，比起那几盘外星菜肴，馒头看上去毕竟要可喜多了，至少颜色和形状都很吸引人，李深寒可算是找到了能吃的东西，不客气地拿了一个。
馒头拿在手里还是滚烫的，柔软而结实，一捏下去全是真材实料，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是质量很好的小麦面粉，掺了一部分米面，吃到嘴里还有农物自身的甜味，不知不觉就下去了小半个。
“馒头真不错。”
李深寒终于找到了可以夸的东西，一咽下去就极尽溢美之词：“哪儿买的？”
“自己蒸的。”
即便是在乡下地方，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自己蒸馒头的，多数还是选择去村里的馒头房里买，也有选择用米饭当主食的，像这样亲手制，算是凤毛麟角了。
李深寒又在馒头上咬了一口，闭眼竖了个拇指。
如果这么好吃的馒头是他亲手做出来的，那这些黑暗料理……
犹豫再三，李深寒还是狠狠心，尝试了一下那些外星豆角、魔鬼肉丸子、地狱炒鸡蛋之类的菜。
结果意外地很好吃。
外表是黑暗料理，结果实际味道完全相反？
这到底是什么骚包操？
“哎，你从多大开始自己做饭的？李深寒难以置信道。
“从六七岁开始吧。”
明昊回答。
“我听村里人说，你一直跟着那位婆婆一起生活……”李深寒谨慎地问。
“是。”
明昊坦然地点点头：“她在世的时候不爱做饭，所以我很小就学会了。”
他的语气很平常，并没有任何怀念和哀伤的感情在里面。
李深寒没再多废话，二人相安无事地吃完了这一顿，平平常常地告了别。
黄昏时分，李深寒回到了宿舍，正打算收拾收拾去街上散散步，却又接到了新的电话。
是局里打来的，又有案件发生了。
宿舍离得近，李深寒没花两分钟，就到了局里，进了大厅一看——并没有报案者，值班的几个同事围在一起，神色凝重地盯着电脑屏幕看。
“怎么回事？”
李深寒凑上前去，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见李深寒来了，刑侦科的陈笑急忙道：“听说你电脑技术不错，来看看这个视频是真的还是假的。”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巨大的视频播放界面，界面很熟悉，大部分人都认识，是一家全国知名的直播网站“快拍”，每天都有数万人在上面直播自己的衣食住行，直播唱歌，直播各种死，给全国人民增添了无尽的笑料。
这一次，当然还是直播。
屏幕上，是一扇窗户，窗户几乎占据了整个镜头，窗户上没有窗帘，但玻璃和窗框都是完整的，玻璃上面蒙了一层灰尘，窗台也十分破旧，隔着灰蒙蒙的玻璃，可以看到，窗户里面，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三四十岁左右，穿着睡衣，披散着一头烫卷了的长发，面色黄黄的，表情有些迷茫，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的样子。
李深寒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视频拍摄者是在耍流氓。拍摄者明显是拿着镜头对准了女人家的窗户，隔着窗户拍下了女人在自己家里的一举一动，可以说是一种偷窥行为了，偷窥也罢，居然还放在直播网站上直播。
但再看一眼，就越来越不对了。
那个女人呆呆地站着，没有移动位置。
她站立的地方，看起来是家里的厨房，面前是料理台，料理台上摆着一个木头做的切菜板，和千千万万户人家的厨房一样。
她左手按在切菜板上，右手不停地动着，一下一下做着切菜的动。
李深寒眯了眯眼睛，努力辨认着切菜板上的食材到底是什么。
待到看清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切菜板上并没有任何食材，女人在切的，是她自己的手指。
右手拿刀，一下一下切着左手，左手的手指，被她一点一点地切了下来，连骨带肉，鲜血淋漓，隔着屏幕似乎都可以听到那可怖的嚓嚓声。
女人的神情呆滞木然，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害怕，切了一会儿，放下刀，捏起菜板上碎糊糊的断指，扔到一边，立刻就有一只宠物狗怯怯地上前，低下头嗅了嗅，犹豫片刻，还是咬住了断指，嚼了起来。
……
“是真的。”
李深寒立刻道。
他看得很仔细，没有看出半点电脑合成的痕迹。
同事们也纷纷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确实，大家都觉得这个视频很真实，不像假的，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即便他们身经百战见过了各种各样的怪人，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自残方式。
到目前为止，女人的自残行为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由于视频内容过于血腥猎奇，很快就招来了巨大的播放量和讨论，网络上有人猜测事发地点是在临沽县，艾特了局里的官方账号，值班的几位同事才看到了。
“案发具体地点查到了吗？”
陈笑道。
“x街x号x小区x栋x楼xxx。”
李深寒啪啪敲了几下键盘，站起身来，道：“走吧。”
“这么快？”
陈笑觉得他这个速度有点离奇。
从一个直播视频中锁定地址，方法很多，可以根据视频中透露的街景来综合分析，可以直接找到视频拍摄者的ip地址，可以根据网友的评论来筛选信息，可以联系直播网站的管理员……李深寒从坐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晃亮了眼前那台空闲的电脑，一边看直播一边干活，几种方法并行，很快就找到了地址。
自残地点就在临沽县县城的某个老旧的小区里，防盗门还是老式的空心铁框框，稍微用点力气就破开了。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血腥气，他们闯入之后，听到了宠物狗疯狂的叫声。
女人右手提着刀，残缺的左手仍然在滴着血，缓缓地从厨房里走出来，抬起眼睛扫视着警察们和医护人员，没有流露出任何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事儿没完。”
她低声说。
随即，她眼皮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手里的刀脱手落地，发出当啷一声。
医护人员急忙上前，打算抬她出去。
不料，刚刚被医护人员触碰到身体，女人就惊醒了，她猛地挣扎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警察，都被她这种大起大落的状态惊到了。
女人惊慌地举起左手拿到眼前，看到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手指和汨汨流下的鲜血，仿佛看到了全世界最可怕最不可思议的景象，一边挣扎，一边尖叫，双腿徒劳地蹬着。
现在的她，才算是做出一个正常人的正常反应。
医护人员将女人送去了医院进行治疗，李深寒在女人家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他打开手机上的快拍直播app，惊异地发现——直播竟然还在继续。
这个偷拍者，岂止是厚颜无耻，简直是胆大包天了，明明看到警察来了，竟然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连镜头都不关。
李深寒走进厨房，目光穿透窗户，往外望去。
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直播者，正是对面楼的住户。
天色已经变暗，对面没有开灯，一片黑洞洞，看不到拍摄者的身影。
李深寒打开强光手电筒，向对面照去。
出乎意料的是，对面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镜头端端正正地摆在窗台上，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毫无感情地望向自己。
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碧山虚、池澈.、xuelinpei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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