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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楼杞面露惊惧之色，周子恒立刻出言安抚，表示不必担忧，他们三人也不分房睡了，就睡在一起，有吴起和周子恒守着，楼杞绝对不会遇到危险。
待安顿楼杞睡下了，吴起找到周子恒，私下里对他说：“主公，我看这个楼兄弟，不是那楚国的谏官。”
“怎么？”
周子恒对吴起这样断言，有些意外。
“那谏官死都不怕！楼兄弟却是个胆小鬼！”
吴起说完，又补充一句，“不是我吴起背后说人坏话，是事实如此。”
周子恒凝视着静静燃烧的烛火，道：“哪里有人真的不怕死呢？”
“我就不怕！为主公抛头颅洒热血，吴起眼都不眨一下！”
周子恒默然，他拍了拍吴起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吴起有为他卖命的决心，他不该再为一个外人去挫伤吴起的积极性。
但是私心里，周子恒认为，每个人只有一条命，没有人不惜命的，正因为怕死是正常的事，不怕死才显得更具意义。
愿意为了某个志向而死，是下了最大的决心，那时候，人满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这个志向要实现，又哪里是真的不怕死呢？
如同吴起，愿意为了他战死沙场，如同楼杞，愿意为了进谏奉上性命……但若是为了无意义的事，诸如被身份不明的人暗杀，客死他乡，壮志未酬，所学未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谁不怕呢？
楼杞比他和吴起更害怕，是因为他们经历过这样的事，本身也会些武功防身，应付刺客是能力范围内的事，而楼杞手无缚鸡之力，自然应付不来，也就会产生恐慌和无力感。
这些话周子恒不会立刻告诉吴起，相处的时日再久一些，吴起就会自己知道。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三人整装待发。
楼杞走着走着，却停下了。
“怎么？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周子恒问。
“……”楼杞默默盯着地面，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他决定了一件事，“我想留在吴国，你们走吧。”
周子恒盯着他看了半晌，问：“为什么？”
楼杞仍然不看他，只垂着眼睫，道：“吴国君主圣明，我想，或许我可以在这里谋个差事……”
“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子恒道。
“我……我又改主意了。”
夜里楼杞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这埋伏很有可能是杨奉叫人做的，假如杨奉知道了他还活着，那牵连的人就广了，如冒死救他出来的卫尉首领，如保护他一路来到大凉关的丧葬铺老板……恐怕整个丧葬铺里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这些人，已经让他牵肠挂肚，假如再加上周子恒和吴起……他不愿意这样，所以一定要分道扬镳。
楼杞心意坚决，不管周子恒怎样问，怎样挽留，他都不改初衷。
周子恒终是叹了口气，从腰间解下钱袋子，微微欠身，修长的手指捏着钱袋，仔细地把细绳系在楼杞腰带上。
“这……不必了，我有……”楼杞局促。
“我们两人怎样都能赚到钱，反倒是，需要些钱财防身，路上切不可太过节省。”
周子恒叮嘱道。
楼杞不知该何回答，他的眼眶又泛热了。
他心中是万般不愿与周子恒、吴起分开的，可是，此时形势所逼，他不能牵连两人。
这样想着，楼杞咬咬牙，还是走了。
望着楼杞的背影，吴起叹了口气。
吴起这人很少叹气，方才楼杞道别时，他也一句话没说。
“怎么？”
周子恒回头看吴起。
“我昨天说的不对，胆小怕死，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奇怪的，”吴起面露遗憾，道，“可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就迫不及待甩开曾经帮过他的朋友，这不是怕死了，是人品不行。”
周子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
吴起疑惑，主公这是干嘛，人家都甩开他们了，他们还贴上去，黏黏糊糊的，不是纯爷们风啊。
……
落叶故道边，驿站外，楼杞正认真地弯着腰，在谤木上新的谏言，密密麻麻的小楷布满谤木表面。
写完后，他立刻招来一辆马车，匆匆上车离开。
吴起与周子恒从驿站角落里转出来。
“有什么不同么？他不过是在为入朝当官想办法。”
吴起道。
“路都走到这里，再往前走两步也不费什么事，去看看他写的什么。”
周子恒倒是沉得住气。
到了谤木近前，周子恒扫了一眼刻字，道：“他还是没有留下名字。”
“啊？”
吴起看着一个个小字眼晕。
“如果真有入仕的心，为什么不留下名字？”
周子恒道，“走，去问问那辆马车是去哪里的。”
马车从驿站发出，目的地一问便知。
驿站马厩边，正刷马的老马夫头也不抬地答道：“去楚国，今天就一趟，你们改明吧！”
吴起愣住了。
去楚国的？为什么会是去楚国的？楼杞不是想在吴国做官吗？为什么要回去那个他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地方？
吴起怎么也想不明白，转头去找周子恒，发现周子恒已牵来两匹马，正心情愉悦地梳理着马鬃。
“主公，这是……？”
吴起仍然有些晕晕乎乎的。
“去追人，走吧，时间紧迫，路上说。”
周子恒将马缰绳递到吴起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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