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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嘈杂声一片，林千星语气焦急。文辞心一沉，急忙起身，随便套了外衣，趿拉着鞋就跑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你详细说说。”
天正蒙蒙亮，昨夜下了一场雨，甲板湿滑。文辞出门着急，脚底一滑，就是一个踉跄。
要不是跟出来的侍书急忙扶住她，只怕她就要摔跤了。
文辞被侍书扶着站稳，侍画抽空给她把塞在里面的衣领捞出来，整了整外衣。
林千星也意识到自己大呼小叫有点吓人，上手想扶一把，看到侍书侍画把文辞扶稳了，又急忙移开视线。
他确实有点被吓着了，跑得气喘吁吁的，脸色很是慌乱。
“杨师兄他害病了，上吐下泻的，肚子疼得站都站不住，现在在地上打滚呢！”
要知道，习武之人最是能忍疼。他们训练之时就没少磕磕碰碰，跟人切磋打斗时也常挂彩。
杨勇杨师兄更是坚毅之人，他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已经押镖七八年，不知受过多少次伤了。
刀剑砍在身上不眨一下眼的人，现在却疼得满地打滚，看来真是疼得狠了。
“这也太严重了！郝叔不是懂些医术吗，他给看过了没有？”
文辞提起鞋跟，运了内力往那边赶。
林千星紧紧跟在她身边，回道：“已经在给他诊治了，只是还不清楚是什么病症不敢随意用药，只先给他刮了刮后背、扎了手指头。”
郝叔郝丰收是镖队里年纪最大的，已经将近四十岁了。他江湖经验丰富，略懂些医术，可以治一些头疼脑热。
郝丰收随身携带着个大布包，里面就塞着杂七杂八的常用药。
镖队行镖，还是要有个懂些医术的才安心。
但听林千星的意思，杨勇这次怕不是普通腹泻。
普通人家治疗呕吐腹泻，一般就是刮痧、扎手指头放血。把肚子里的东西排空，被子里窝上一会儿，可能就好了。
但这次扎针放血、刮痧，显然都没效果，要不然林千星也不会这么着急。
船上的镖师除了两个还在值守，剩下的都围在杨勇旁边。林千星在旁急得团团转，也帮不上什么忙。
想起文辞见多识广，可能知道是什么病症，且文辞为雇主理应知道情况，林千星就忙不迭来喊人了。
文辞脚步飞快，一边走一边问道：“他昨日可是吃了什么生冷油腻的食物，或者不慎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林千星现在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就想从她这里寻求些安心，“我也不知道。听说是肉粥有些腻，他不想吃，陆叔还训他挑食。结果他刚吃了一口，就吐了。我出来就看他疼得哼哼，在地上乱爬，吓得我立马来找你了。杨师兄应该会没事的吧？”
文辞表情严肃。
腹泻呕吐是常见病症，但是也不乏有些人腹泻泻到阳虚腿软，一命呜呼的。
杨师兄虽然龙精虎猛，折腾这一遭，只怕也得脱一层皮。
赶到杨勇房间的时候，众人都神情严肃。
杨师兄正躺在床上，闭眼喘着气，身上盖着一条薄毯，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面色看起来并不痛苦，想来已经不受那病痛折磨了，但脸色还是灰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房间里气氛沉重，众人似乎并没有松一口气，林千星小心翼翼问旁边的阮信：“杨师兄好些了吗？”
安静的房间里，这句话虽小声，大家还是都听到了。
郝丰收转过头来，叹了一口气，“他这病也奇怪，一阵疼一阵不疼的。刚刚疼起来，要人命似的。突然不疼了，又像没事人一样了。”
阮信叹气，“他这已经疼过第二轮了。”
没有医治的办法，只怕还要疼下去。
郝叔给刮了、扎了，止泻药也喂了，就是不见好。疼起来那个挣扎，实在是看得人都吓得慌。
郝叔探了探杨勇的脉，“脉象乱得很，我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现在脉象还是很乱，只怕待会儿还要犯病。”
郝丰收话音落，大家都闭眼敛眉。
兄弟被人砍，他们可以挡刀，兄弟生病了，他们却没办法以身相替。现在在江上，也没办法找医师，只能生生熬着了吗？
陆仁山尤其愧疚，他刚刚还训斥过杨勇，以为杨勇是不想吃饭。
哪知他是真吃不下去啊！结果因为他训斥，杨勇就吃了几口，接着就说有点想吐，往茅房走，还没过去呢，就吐得昏天黑地的，接着就疼得神志不清了。
杨勇有气无力，闭着眼睛道：“有没有什么止疼的药，快给我来点儿。太他娘的疼了，比被刀砍了还疼。”
郝丰收叹气，“止疼的药都是伤胃的，你本来就胃不舒服，喝了只怕要吐出来了。”
“热水来了，热水来了！让让、让让！”
方景大声喊着，端着个盆热水从外面进来了。
他拿出一块儿布巾，浸在滚烫的水里，再拿出来攥干，不顾自己手被烫得通红，拿热布巾给杨勇擦了擦头上和脖子里的汗。
文辞上前道：“此事紧急，还是先靠岸找郎中看看吧！”
方景叹气，“这边路上全是村子，怕是没有什么好郎中。我们只能让船家加快速度，争取早些到京师，找个郎中给他看看。”
京师就在瑜州南面，他们离开惠州，下一站就是京师。
林千星问：“还有多久能到京师啊？”
郝丰收无奈，“船家已经加快速度了，最快也得明天下午。就是不知道……”
他话没说完，众人都明白他言下之意。此病疼得这么厉害，怕是急症，看起来很是凶险，杨勇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老子好的很，一会儿就好了！”
杨勇说这话明显是安慰大家，实际上，他现在声音特别虚弱，和他平时说话反差很大。
郝丰收掀开他肚子上的衣服，他的肚子看起来有些涨，还在咕噜咕噜响。
杨勇看着站在那里的文辞，脸色有些涨红，“姑娘不先回避一下吗?”
文辞没有刻意去看。方勇身材很好，但现在，谁能对着病体起旖旎心思啊？
“病人面前，还顾什么男女大防，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文辞看着那盆热水，想起来了什么，对着侍书道：“我把捂手的手炉拿过来。”
“是该让肚子暖一暖！”
郝叔赞同到。
“拿这个！”
陆仁山拿出一个水囊。
这水囊是用小羊皮做的，皮料柔软，里面灌上热水，塞上塞子，可以保温很久。
方景都来不及拿舀水的东西，直接拿手舀水往进灌，迅速把水囊灌满水，塞进了杨勇的被子里。
看着脸色镇定的方景，现在只怕也已经乱了手脚。
杨勇抱住水囊，舒服得哼了声，转卧成一个虾米的姿势，把水囊揽进了怀里。
文辞却有些担心，听林千星的描述，杨勇挣扎起来可是很厉害的，万一把水囊压爆，洒出水来怎么办?
她这么想着，还是让侍书去拿手炉了。
水囊里的热水暖乎乎的，杨勇的脸色也恢复了几分。方景又给他手脚都塞了水囊，让他身子暖起来。
“看来是着凉了。”
郝叔有些诧异。
现在可是三伏天，这么热的天气，他还以为杨勇是中暑呢！着凉?去哪里着凉的?
众镖师听了也有些难以置信，谁在大夏天着凉啊！
正这么想着，杨勇突然从床上弹起来，“不行了，我得再去趟茅房！”
他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往茅房跑，鞋都来不及穿好。
大家急忙给他腾地方。
跑了没十步，刚出了屋子，杨勇就脚步一滞，捂着肚子一脸痛苦。
“完了！疼起来了！”
杨勇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又因着他想出恭，两腿还紧紧夹着，姿势扭曲地捂着肚子蜷缩起来。
方景和阮信离得最近，忙上前架起他，带着他往茅房走。
杨勇已经忍不住疼，抽着冷气，哀哀□□起来。
文辞听得头皮都发麻了。
杨勇四肢无力，几乎是被两人拎着往前走，浑身已经因疼痛而瘫软了。
他只穿了中衣，此刻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因为太疼，他用力挣扎着，方景和阮信竟然一时压不住他，叫他跪倒在地上。
杨勇还挣扎着想去茅房，最后竟是手脚并用，在地上爬了起来。只是没爬两步，他就疼得跌倒在地，抱着肚子打起滚来。
阮信慌了神，“一疼起来就打滚，翻来覆去的，这可怎么办啊？”
方景还稍微能镇静些，跟他说：“先把杨师兄扶到茅房去。”
杨师兄这病上吐下泻的，万一在这里忍不住了，也太不体面了。杨师兄最爱面子，等回转过来，他怕不是要以头抢地。
文辞落在后面，听着阮信那句翻来覆去，突然想起来一个病症。
——正是七十二“翻症”之一的“滚肠杀”。
此病发病症状就是手脚冰凉，肚中翻痛，如肠断之痛。只是这痛是一痛一停的，痛一次就是“一翻”，翻够九九八十一次，就是真正的肠断，药石无医了。
“侍画！”
文辞抖着嗓子，“不，还是我自己去找！”
她记得秀姑的母亲，就是会治翻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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