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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丰三十四年一月。
盛京的冬天总是要难熬一些,风雪冻得人关节发僵,脑袋都麻木了,连些扶栏车具这类的死物,也要在清扫积雪的过程中发出“吱呀吱呀”的控诉。
但当朝右丞相的府邸门前,却留有一条清扫干净的小路。
林宜安望着窗外将天地连成苍白一片的雪景,心情也跟飘落的雪花一样落到了底。
一个月前,随着嗅觉消失,林宜安大病一场,等好不容易凭借着昂贵补药吊着一口气,味觉却也悄无声息地没了。现如今,这双眼睛也怕坚持不了多久了,林宜安清楚地知道她的大限将至,这一次又要失败了。
右相夫人林宜安有个无法和人倾诉的秘密,她重生了,整整三次。算上这次的灾病,这样的情况,林宜安也经历了四次,对丧失五感的过程也算得上熟门熟路。
趁听觉和触觉尚在,林宜安也顾不得自己身体,开口将自己房内侍奉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去,都去外头迎着,应该快有消息了。”
屋内都是从将军府便服侍林宜安多年的丫鬟,深知其平日最关心的便是远在边塞的父兄,自然也明白如今夫人等的是镇北军的捷报。
等听到门扇合上,屋内安静地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动静,林宜安躺在榻上,将手盖在心口,静静感受着仍在跳动的心率,喃喃自语。
“又错了,竟然错了,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眼前变得灰黑无光,但林宜安回忆中的情景一幕幕印刻在脑海中,鲜活地都犹如昨日之事。
第一世,所嫁并非良人,公婆惦记着林宜安嫁妆,在知道其父被困孤城后更是没了忌惮,等到林宜安收到镇北军大败被灭的消息,连年操持小家的操劳,让林宜安只能手足无措地攥紧文书,身边更是连个宽慰她的人都没有,五感消失几乎是一瞬。
第二世,林宜安以死相逼,闹得满城风雨,泪水哭湿了父亲的衣襟,父亲被贬的同时林宜安五感渐消,尚未出嫁就结束了这场错误的闹剧。
第三世,有了前两次的教训,林宜安自幼谋划,成了主战派右丞相的夫人,两人虽没多深感情,但目标一致,竟阻止了战事溃败。
但官场诡谲,父兄反被监察司罗列罪名,虽无死罪,但从此不受重用,镇北军被撤后,林宜安从此一病不起,早早殒命。
至于第四世,世人都知道,右丞相夫人是个料事如神的妙人,镇北军神勇无双是国之基石。至于其他,在只剩听觉和触觉的当下,林宜安也只能苦笑。
没有让林宜安等太久,门外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很快就成了欢快的庆祝,之前派出的家仆喜气洋洋地回屋禀告。
“夫人!夫人,大喜事,老爷刚从宫里传来的消息,金成之盟!停战后,镇北军估摸着也该回啦!圣上还要加封您做诰命夫人呢!”
是啊,多大的好事啊,那老天爷为什么还不满意呢?
林宜安没了应答的力气,渐渐连婢女呼喊的声音也听不清楚了,四肢沉得不受控制,第四次,依旧错了。
林宜安恍惚之间只听一声叹息,便再无知觉。
再睁开眼,林宜安身上厚重的冬衣就成了水蓝色烟纱夏装,手里正舀起一勺绿豆汤,嘴里还能抿着桂花蜜甜滋滋的味。
再看眼前忙里忙外的家丁手托食盘、头带红绳,人人道喜的场面,若非身上还装着夏装,林宜安真就觉得是哪年元旦,又隐约能听见“二少爷……一等第三”的话语。
林宜安立刻了然于心,万丰十八年八月,二哥童试中秀才,成了正儿八经的府学廪生,父亲高兴地大操大办,恨不得认识的每一个亲朋都知道。
毕竟成了廪生不光不用出学费,还能额外领到官家的补贴,加上林开复那时才十六,简直就是他老林家的文曲星,自然是弄得热闹非凡。
现在日头刚起,客人只来了三四位族内的老人,等到傍晚宴席正式开启,亲朋好友就都会携妻带眷地来到林府庆贺,那时才算得上是盛会。
“这套白瓷怎么拿出来了,快快换成桓南的掐丝镶金杯。”
随着妇人声音响起的,是一个林宜安再熟悉不过的人影,出现在她视野里。她的母亲,中郎将夫人赵兰敏。
母亲大概是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时不时地停下来伸手扶额,但依旧时时刻刻地关注着府内的大小事务,嘴角扬起的弧度和眼底的笑意也始终没消去。
所有人都洋溢着欢乐,一切看起来都无比美满。
但林宜安知道的,这次之后,林开复又寒窗苦读数十载,在科举路上却再无进展,甚至在第一世的镇北军被灭,父亲和大哥以身报国后,最终也不得不披挂上阵。
林开复现在是被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要考取功名的廪生,是被中郎将视林府仕途的希望,在父亲死后,则被同僚戏称秀才将军,最后还是咽下了名叫满门忠烈的苦果。
若是从前,想到林家之后的凄惨下场,林宜安大概是吃不下桌子上十来个瓷碟的糕果小吃。
但此刻,林宜安却恨不得把桌上的食物都提溜起来直接灌进她嗓子眼里,对当下可以说是非常满意。
五世为人,林宜安加起来也算得上百岁之年,见识过了许多沉浮起落和喜怒哀乐,若是依旧是悲春伤秋才是难得的。
加之过了两月有余,食难下咽的日子,现在这样精心配制的美味摆在眼前,林宜安也只有彻底吃撑了才会放下手中的碗筷,眼睛一边盯着陀螺似的母亲,手里也不忘那筷尖戳起一块剥皮去核的桃肉。
清香的果汁迸发,林宜安那个在脑海的念头也一并跳脱出来,这几次的重生结果看起来都和镇北军的战报有关,但如何避免失败和老天究竟需要她做什么,仍然是个未知数。
留在这个充斥着罪孽和痛苦的世界苟且偷生,倒不如自己利落点早早结束这场荒唐。
在年年岁岁的艰难求生中,林宜安渐渐对未来失去了希望,一遍遍地给林家、给自己准备后事,她的心智也不知不觉中扭曲。
就像南方长久无人居住的老屋子,阴暗潮湿带着令人不悦的古怪气味,用亲肤染体的方式将一切生命个体同化。
但是在离开前,她有太多话想和自己的生母说了,数不清日夜的担忧和思虑,患得患失的苦水都淹没在了心里,林宜安用稚气未脱的嗓音大声地对低头检查器皿的赵夫人呼唤。
“阿娘!阿娘!”
这样的叫法,在林家并不常见,父亲在家日子少,但立下的规矩却不少,不论母女还是父子,在中郎将的眼里都要遵行一套礼仪规矩才算是体面,带有强烈依赖和撒娇的话都算得上父亲眼中的没长大、不懂事。
赵兰敏对于女儿意外开口,略为一愣,眼底对小女儿的喜爱还未出声就以无法藏住,又快速地扫视了一圈周围,见自己的夫君不在,长舒一口气,吩咐几句让侍女继续检查,自己快步走到了林宜安面前。
“小祖宗~今儿怎么了,你爹在府上不喜欢这些,又忘啦?”
赵兰敏拿着方巾小心地擦拭着林宜安吃到嘴角的残渣,语气也放轻了两度。哪怕林宜安今年已经十四,赶点都是已经嫁人的年纪了,但在赵兰敏眼里还是个小孩子罢了。
“刚瞧见娘,还以为哪位仙娥落凡尘,好看地我眼睛都收不住了,就忍不住想喊喊,免得被旁人占了去。”
说罢,林宜安伸手就要抱向赵兰敏腰。
赵夫人也不躲,只是无奈地点了点林宜安的额头,“油嘴滑舌,真不知道你哪里学得这般轻浮样,可不许在外人面前也这般不得体。”
听到母亲训诫,林宜安连连点头,手却依旧环着。以前为了讨父亲欢喜,一家人互相记挂却又只能克制,压抑着自己的“不成熟”的情绪却让母亲之后无人陪伴。
这一世,林宜安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比以往都更加随心所欲一些,哪怕这一辈子比以往都要短暂。
“有好几家的夫人都知道你兰心蕙性,有意结为姻亲,虽我都替你暂时挡下了,但等你真到了嫁人的时候也就是这两年光阴,再耍小孩子脾气,让你娘可如何是好啊。”
眼见母亲又要细细碎碎地讲些听了几辈子的话,林宜安也不急,安静地受着教诲,她已经决定要做出最大逆不道的事情,母亲这一刻两刻的话,再不听之后也就没有了。
但毕竟为林府的当家主母,大把的事需要赵兰敏定夺,也由不得母女俩说多久的小话,前厅的仆人小厮就赶紧将赵夫人请走了。
林宜安思索着自己心底的临别清单,乘着林府喜宴的东风,见些人的确不难。例如和大哥把未完成的棋局下完,从头到尾地夸奖二哥一次,将自己金旋阁的整套首饰送给了小妹,早早说服母亲给教书先生放假归家照顾夫人等等,都很快地完成了。
虽然大都诧异于林宜安坚持的态度,但也十分配合。林宜安对身边的丫鬟奖赏一番后就让其早些退下,眼下只有一件最困难,同样也是最重要的事还未解决。
和父亲好好聊聊北乱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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