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跟随苏先生读书这件事,并没有很快的得到答复。
容循原本设想,既然彼此相处不错,先生又是才华横溢且脾性温和的人,应当是能答应的,岂知刚说出口,就清楚的瞧见了对方眼中稍纵即逝的犹豫和思索。
这对于一个虽不是娇生惯养,但从小也甚少被拒绝要求的世子而言,实在是有些错愕,随即胸膛间便充斥着些许的尴尬,不欢而散。
一点不明不白的小情绪一旦起了,就会莫名的不想面对,恰巧燕渝两国使团入京,清闲甚久的拓跋翊一时倒也起了几分的存在感,小世子别无他处可去,就又做回了好几年前的自己,整日粘着母亲,去哪都跟着。
先前已提过,容循生的极好,小时候雪可爱,这上了十二岁之后,眉眼就略微的长开了一些,有着几分俊雅的模样,再加上他修养礼仪都做的一丝不苟,使臣见了,既有看拓跋翊面子的,也有几分真心感叹的。
梁帝自然十分欢喜,如今他年纪愈发大了起来,一颗帝王心也喜欢被柔软的包裹着,因此时不时召容循进宫,连那些皇孙也没得这样的待遇过。
一来二去之下,直到霓凰郡主择婿大会正式的第一天,容循才又遇见了让他这些日子都有些不开心的人。
“小循!”
言豫津第一时间扑上来轻拍了对方的小脑袋,紧接着一把搂过笑道,“可算见着你了,我这些日子去你家,总是扑了个空啊。”
说罢他抬头灿烂的一笑,一边嘴里喊道:
“翊姐姐。”
往日还能和他调侃几句的拓跋翊,今日倒只是浅笑颔首后就静静的看着下方的比武台,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
少顷,一异族打扮的武士止步锦棚前,抬手躬身行礼,神情十分的恭敬。
拓跋翊抿唇,对言豫津抱歉的笑了笑后,对儿子说道:
“你就跟着豫津哥哥玩,母亲去去就回。”
容循有些不大情愿,但他身上还挂着一个累赘呢,也不好跟去,只能点点头,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言豫津老大不是滋味道:
“你这是嫌弃我还是嫌弃我还是嫌弃我呐”他掐掐对方脸蛋,一边看着比武有序的进行,一边有些郁闷的自言自语道,“郡主就算了,怎么连翊姐姐也这么忙。”
容循抬起下巴瞧他。
“瞧刚才那个五大三粗的不知是北燕使团里的还是大渝使团里的,没什么特点嘛,就这样的人还想娶郡主呢,拓跋家的人就罢了,就算是裴家来人了,有我在,只怕他们也成功不了,你说对不对,小循。”
言豫津摇着脑袋摆出了一个颇为得意的笑容。
容循因前半句赞同的点点头后,又因为后半句,惊悚的打了个寒战,一脸不敢苟同的样子。
言豫津嫌弃的敲了敲他脑袋,把小家伙拉了起来:
“我瞧翊姐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一个人坐在这也无聊,我们去宁国侯府的锦棚吧,今日是第一天,景睿谢弼他们肯定在,说不定,苏兄也在那呢。”
一听这话,容循刚有些活泛的心情立马就跟被霜打了似的,整个人蔫了吧唧,摇着头。
不去。
言豫津奇怪了,这往日最粘人的小孩,脾气怎么古怪了起来,他想了想,开口哄道:
“你母亲方才还让你跟着豫津哥哥玩呢,你不想跟我去见景睿吗?”
景睿哥哥自然可以,可是他身边肯定也是有别人的,容循想了想,若是见到苏先生,不提那日的事自己不自在,提了彼此也尴尬,还不如就让自己发呆算了。
纠结之际,容循只觉得视线一暗,紧接着自己就被拦腰抱了起来,当即一愣,挣扎喊道:
“豫津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言豫津喘了口气,嘟囔道:
“看你这么小身板,居然还挺重,别叫啦,有想的功夫,咱们早就到锦棚了,闹什么别扭嘛,啊!景睿,你们都在呐。”
他话音刚落,容循就觉得自己的双脚接触到了地面,当即往后跳了一大步离开这个促狭鬼,抬头一瞧,只见棚里人都来齐了,景睿哥哥自不必说,早就凑上去和豫津哥哥坐一块了,还有那个叫飞流的护卫哥哥也坐在后方,他既然在,那么还有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容循低着头,自顾自的找一块地方坐下,趴在栏杆处望着下方不语。
梅长苏本想打得招呼半路憋了回去,不由得摸摸鼻子,吃了这个软钉子。
萧景睿见状笑道:
“苏兄不必在意,小循一闹别扭就不理人,过会儿就好了。”
这个别扭可不像是因为言豫津捉弄他起的,已经有好几日未曾见到粘人的小身影的江左盟宗主,默默的看着掌心,心中低叹一声。
恰巧面前小几上有几盘精致的点心,梅长苏眉梢微动,伸手拈了一块,放在坐在他左边的飞流手中,同时附耳过去悄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飞流重重的点了点头之后,就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白丝糕,悄无声息的坐到了容循身后,伸手拍了对方一下。
容循转头见是他,一时心头闪过点点沮丧的情绪,他知道了飞流情况有异,尽管外貌上两个人看起来相差许多,但相处上,却只当对方是个大哥哥,已没了当初初见时的惧怕,此时便瞥了一眼,闷声道:
“什么事啊。”
飞流抬手,直冲着容璟鼻子下面,朗声道:
“给你吃。”
他这话说的太大声,倒把最边上的言豫津和萧景睿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了,容循耳朵一热,头一偏嘟哝道:
“什么碎巴巴的东西,我不要。”
他不接,飞流当然不会收手啦,于是就又往前了一步,硬声道:
“就给你吃。”
言豫津见状起哄道:
“比不得翊姐姐的手艺,小循你就将就了吧,我和飞流认识这么久,他可从来没有给过我一块点心呢。”
“哪都能冒出你来,我看这几盘点心都该给你吃,塞住你的嘴。”
容循这会儿对言豫津可是颇有怨气,说出的话也是字字带刺的。
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这会儿闹别扭不得不说也有点有趣,彼此对视一眼后,萧景睿才笑咳几声,出来说道:
“小循你不了解你豫津哥哥,就算是把全场的点心拿来,也只能是撑死他,这个人的嘴巴,可是一刻都不会停的。”
“景睿有你这么损我的吗。”
这么一打岔,容循胸中稍许的郁闷也总算散去了几分,他扭扭捏捏的接过飞流给的点心,刚想说声谢,紧接着抬头就瞧见,对方早就回到主人身边,这下一对视,也不好意思漠视不理了。
“见过苏先生。”
容循说道。
梅长苏唇边划开一抹温和的笑意,他抬手,拍了拍身边的垫子。
容循磨磨蹭蹭的坐了过去,还在踌躇要不要开口之际,手中又多了块点心。
“......”他默然抬眼,只见苏先生含笑望着自己不语。
容循只得埋头苦吃起来。
“世子这些天,是在生苏某的气吗?”
冷不丁耳旁传来一声询问,惊的容循一噎,忙捂嘴咳了起来,他原本心中就不大自在,这下戳破了窗户纸,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梅长苏瞧出他的尴尬,递了一杯热茶过去,拍抚着对方的后背,就如同初见时那般,待容循稍缓过来后,才继续说道:
“世子聪慧,苏某进京之后便多有耳闻,况且既有松山书院墨山先生珠在前,苏某不过一介布衣,略有些才识罢了,实在不配世子如此看重,跟随读书,实在是有些言重了。”
容循摇头,认真说道:
“先生的学识实在不用自谦,不必比较与墨山先生孰好,我虽曾承教于他,但毕竟如今已无去书院的打算,先生与我投缘,难道连指点一二也不肯吗?”
他实在是有些想不通,既然苏先生不是不喜欢自己,那么为何要这么犹豫呢,如果说不愿与公侯世家牵扯关系,那么他也做了景睿哥哥的朋友,多自己一个也不算多。
况且卫国公府势微,也根本不会有别的牵扯了。
心中的多番思索,让此时的容循眸中有了几分黯然,他原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即便是来京的短短时日里,梅长苏也从未见过对方有这样伤心的样子,一时间拒绝的话梗在喉中,怎么也吐不出来。
彼此间的沉默弥漫开来,容循到底是个世子,连番被拒绝心中又气又委屈,咬着唇,连眼圈都快红了。
直到一刻过去,梅长苏才长叹一声,把人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手心,哄道:
“苏某才学有限,世子本就有极好的基础了,承教不敢当,若是有哪里不懂,拿来问问在下也是可以的。”
这便是答应了?!容循眼睛睁的滚圆,几乎立刻便染上欣喜的神色,他抓住梅长苏的手臂,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脸憋的通红。
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脸红的样子。梅长苏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微笑了起来,抬手掐了飞流一直掐不到的脸颊。
恩,倒还真是软乎乎的。
正是开心之际,只见远远的一帮人走了进来,瞧身上服饰,萧景睿等人面面相觑。
“是太子殿下和誉王。”
众人纷纷见礼,这对兄弟暗地里都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了,明面上还是得虚以委蛇的互相友好,也真是够累的。
太子的注意力只一心在那白衣的苏先生身上,只有誉王,瞧见了容循还特意打了个招呼。
“不知我那日送去的东西,小循可看过了?”
誉王笑眯眯的问道。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了他俩身上。
容循一想起这个,双眼笑弯成了月牙,连连点头,十分真挚的给誉王行了个礼:
“我都看过了,还真是要好好谢谢殿下。”
“哪里哪里,再怎么说,本王当年也和卫国公玩的极好的,当年秋猎,我们还在一处呢。”
话说到这,誉王的脸色不免要配合似的伤感几分。
容循对父亲的事情知晓的不多,况且卫国公去时他才五岁,早就记忆模糊,如今听誉王这么一说,心中忍不住还想多听一些。
见他眼底的渴望,梅长苏心中不免有些泛起苦涩。
无论如何,有一些事情还真是代替不了啊。
容循年纪尚幼,见太子和誉王你一句我一句的跟连珠炮似的不停歇,早就觉得没劲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跟苏先生搭话,但越听着,心里就越涌起一股小骄傲。
看来苏先生只答应了我的请求啊。
周旋几刻后,气氛微有些沉滞,正当太子誉王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有一内监躬身上前,说道:
“太皇太后有旨。”
而一直拉着容循小手的梅长苏,在此刻就明显的感觉到了身旁人瞬间的僵硬,和些微的瑟缩。
他转头看去,只见听到自己也要去的容循,眉毛皱在一块,眼中全是抗拒。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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