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春猎又称为猎祭,其意为谢天命神赐之勇悍,年年必办。
拓跋翊在燕国时,大小的猎会也参加过不计其数了,只是梁国到底是汉人的朝廷,行事起来处处重礼,好不容易等钦天监卜测出合适的日子以及时辰时,拓跋翊一颗跃跃欲试的心,已经被浇熄了大半。
且她身份特殊,这次出猎也很有可能只会跟在晋阳长公主身边,陪伴皇后及诸后妃身侧。
不过就算没法亲自下场,见见这难得的放鹰逐犬的场景,也足以弥补她心底那一点思念家乡的遗憾了。
待日子来到,拓跋翊仍是那日的红衣骑装,梳着高高的马尾,英姿飒爽,站在林殊身边时,直惹的林燮与晋阳长公主笑称多了个女儿而非儿媳。
因林家君恩深重,林燮又是一方大帅,需得在梁帝龙撵旁侧候命,林殊亦得跟随,拓跋翊随着晋阳长公主上了马车,放下车帘时,带着几分遗憾瞥了眼雪影被骑走的背影。
“你出身将门,要随我一起在这马车上打发时间,也是委屈了。”
晋阳见她神情,微微一笑出言安抚道。
拓跋翊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低头摆弄着腰间的垂饰。
晋阳难得见她如此羞涩,愈发起了好奇心,更兼之先前拓跋翊与林殊闹得那样僵,近几日却突然坚冰融化,整个府里气氛也和乐融融,她喜在心里,面上笑意更深:
“这身衣服倒是很好看。”
拓跋翊嘴角微扬,却又想到这是林殊亲自给她选的,晋阳长公主这一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叫人从心底臊的慌是怎么一回事,忍着耳朵发热的诡异感,她点点头,强行装淡淡然:
“这次春猎,穿这个方便些。”
晋阳轻举杯盏抿了口茶,掩去嘴角一抹笑意。
九安山距京五百里,非远非近,是以行了一天后于傍晚到达跸地小镇,随驾队伍扎营安顿之后,拓跋翊扶着面有倦色的晋阳长公主去了帐中,服侍她睡下之后,才挑帘出门,往自己的帐子里走去了。
兰奴留守金陵城林府,跟在自己身边的,也只有两个从燕国陪嫁而来的侍女,不过虽说是侍女,但出身也是大族之下的军户家,性情爽利,对于这次春猎之行都十分的兴奋与开心,毕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过得也实在有些憋闷了。
拓跋翊素日待人不看出身,她们又同为鲜卑人,三个人叽叽喳喳的,都忘了身处何地,直到拓跋翊低身进了帐中,才惊愕的立在那半晌说不出话来。
“翊小姐…”那个姓吐罗,年纪稍小些的侍女汉话说的不是很利索,拉着拓跋翊的袖子用鲜卑话提了醒,抬手指了指那个倚着案几的人,再说了句:
“是……林殊。”
林殊长什么样拓跋翊会认不出来才怪,她只是奇怪,天色已晚,他即便已经随完驾,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便让下人退下,自己上前,坐了下来,朝着对方问道:
“你没吃酒吧?”
林殊身上薄甲未除,却拿了本传记正在翻看,一听这话是笑的不行,抬头看拓跋翊说道:
“我这一天是去什么,哪有那个功夫和胆子吃酒。”
“累了一天了你不回自己帐中休息,跑来我这干嘛?”
拓跋翊嘴角一抿,微微倾身将林殊手中的书抽了出来,自己翻了翻,打了个哈欠。
“……”林殊闻言嘴角咧的更开了些,帐中烛光摇曳,他在诡异的安静了那么一刻之后,开口笑道:
“这就是我的营帐呀,你叫我往哪走?”
拓跋翊动一顿,连嘴都没合上,就那么惊讶万分的睁大了眼睛,半晌皱眉,懊恼的扑在了案几上,后悔不迭。
林府时,她与林殊是分院而居,因为两个人年纪也不大,又时常闹别扭,林燮与晋阳长公主也就听之任之,没说过什么。
可此次春猎之行就不是儿戏了,她名义上到底是林府少夫人,林殊的妻子,两个人到了这还分帐而眠,一来没这个理,二来,明摆着感情不和,于两国相交有碍,梁帝岂能不来过问。
我居然把这个给忘了。拓跋翊心中直叫苦。
林殊见书不知道被丢到哪里,也懒待去找,手掌一撑就站起身,要解身上薄甲的带子。
拓跋翊压惊的水还没下肚呢被他这个举动吓得险些喷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抬手阻止。
林殊动一顿,低头看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挑眉笑道:
“我还以为你要赶我走呢,现下看来,怕是误会了?”
他双臂一展。
拓跋翊白眼一翻,手掌用力一推:
“什么误会,走走走,你杵在这叫什么事呀。”
她清白还要不要了。
林殊无奈的叹了口气,蹲下来与拓跋翊平视,他抬手指了外面,又拱手道:“
“在下无处可去,还请姑娘收留一晚。”
话音刚落,便低下头好不可怜的样子。
拓跋翊哼了一声,转过身不理。
林殊挪到她面前,十分真挚的望过来:
“这还没到九安山呢,让我委屈一晚吧,到时候给你买锦芳斋的糕点。”
他两根食指比在一起,做了个十字。
拓跋翊瞧这那装可怜的样子就觉得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好气的拍开林殊的手:
“我吃得下吗你就买,”她探头往帘后瞧了眼,眉间皱的紧紧的,“就一张床,不行!”
“我躺下就着,一动不动,”林殊下巴昂了一昂,接着指了指自己,“你睡里头,中间用枕头隔开,一切安好,如何?”
他笑笑。
拓跋翊也笑笑,一双眼睛弯弯的,说的话却不怎么客气:
“你,这。”
她指了自己坐着的地方,接着看林殊,笑的愈发灿烂,“我,里面,不讲废话,爱睡不睡。”
说罢,拓跋翊敛起假笑,僵着一张脸,嘴里吐出几句林殊听不懂的话来,那些个先前避出去的鲜卑侍女都进了来,她们看着林殊面色各异,只不过在他看来是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些人眼底含着几分幸灾乐祸。
我有那么可怕吗?
只捞到条薄毯的赤焰少帅郁闷的窝在那,阖眼睡了。
是夜。
帐中垂下一方纱帘隔绝了内室与外室,静谧中只恍惚听见轻微绵长的呼吸声,拓跋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她换了个方向侧躺着,睁开了眼睛。
她睡下时并未熄灭灯盏,而是留下了一根小烛,小小的光只隐约照亮了方圆几步的距离,在这万籁俱静的夜晚中更添几分朦胧。
拓跋翊看着那摇曳的烛火,想起外头还窝着一个人,就忍不住稍稍抬头,可惜只隐约瞧见一团黑影,不由得郁闷躺下。
她挪了挪身上的被子,忽然想到方才挤兑林殊只丢给了他一床薄毯,不由得心底莫名虚了那么一虚,想了又想半坐起身,想要透过那薄纱看到外室是什么情景。
乍暖还寒,这又不是在家,要是冻着了…拓跋翊拍拍脑袋,低声骂道:
“瞎想什么呢。”
一晚上都挨不住,那还号称什么赤焰少帅呀,赤焰军驻扎梁国北境,那的夜晚可比这冷多了。
她一边强行安慰自己,一边却又忍不住下了床,抱起最上面一层的薄被,也不拿灯,就着那可怜的小小微光,往外走去。
“哎哟!”
拓跋翊怕被子掉在地上,团成一团抱着阻碍了视线,好容易才走到小榻边,见林殊那么高的个子缩在那小小的地方,睡的死死的,就走的更近了些。
林殊丝毫没有反应,双眸紧闭,倒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动不动的,只是缩手缩脚,看着可真有些可怜的紧。
拓跋翊展开被子,轻手轻脚的盖了上去,这一动,未免两个人就离的近了,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林殊的脸,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林殊的样貌承袭林燮与晋阳长公主二人的优点,既五官精致又十分俊朗,全然不似那种带着脂粉气的世家公子,笑起来的时候,就让人感觉太阳出来了,暖暖的,只是那张嘴每次都没个正经。
“只有这个时候才不讨人嫌。”
她抬手想要碰碰那纤长的睫毛,又怕碰醒他,就缩了回来,觉得自己面上热热的,不由得唾弃道:
“这破手,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拓跋翊清清嗓子,对着林殊喃喃的说道:
“我可不是担心你才给的,我怕热,盖不了那么多,对,热。”
她刚念完,又懊恼的啧了一声,敲敲自己脑袋,起身回去,一边走一边念叨:
“跟个睡着的人说那些什么,傻了真是。”
唾弃归唾弃,只是当她真的要睡下时,再看一眼外头,垂眸不知想了些什么,拓跋翊抬眼看了那黑暗中的光晕,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微微往前一探,吹熄了那小烛。
于是黑暗中唯一的一抹微光散去,只余留下一些莫名的情愫还在心头萦绕。
拓跋翊阖眼睡去之时,哪里还会想到,她原本以为正在熟睡的某个人,抬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掖了掖身上的锦被,嘴角边露出一抹笑意,似狡黠,又似温柔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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