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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宫大殿。
自从那日起,玉冥便设下禁制,任何人不得入。门口守卫也被撤去。
一连过去数日,玉冥也未曾踏入此处半步。
他也不知为何。
按理来说,他亲手设下禁制,里面封存的定然是对于自己极其重要之物,但此刻的他胸口空荡荡的,仿佛没有温热的心跳,存在的只是一团冰,感知不到任何温度。
他要寻褚熄复仇,是因所属之物被夺走,光是想想就觉体内血液开始沸腾,好战因子在眼底燃烧。
忠传回消息,褚熄那日遁逃带走半数魔兵,此刻驻扎在伏魔山附近,距离幽冥地甚远。
远,但不妨碍玉冥要寻到他,斩下他的脑袋。
忠依照吩咐下去点兵,而玉冥,则破天荒的打开封印禁制,迈入魔宫大殿。
门且打开,铺天盖地的寒气顿时铺面而来,还有肉眼可见的霜气飞舞。
入目便是一张檀木作的圆桌,桌案上还摆着未动的膳食,有鲜红血色溅在菜色中,被风雪凝成冰晶。
青铜底座烛台、白玉瓷花瓶,大殿内的陈设,还与那日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风雪冰晶,将所有一切都冻结在那日的模样。
玉冥神色漠然,眉眼好似被冰霜封冻,产生不了丝毫情绪波动。
他抬脚,朝内走去。
没几步,就瞧见一尊冰棺平落在地。内里,穿着素色衣裙的女子闭着眼眸安静躺着,若非胸前渲染开来的大片鲜红,只怕还会让人误以为她仍旧鲜活,仿佛还在呼吸般。
冰棺上方悬着一本书,黑色的封皮,却一个字都没写。
玉冥停在冰棺旁,俊美的五官冷漠。
这大殿的场景、棺中人,都提不起他分毫兴趣,反倒是那本书……有些古怪。
他抬手,朝着那本黑色的书一点,倏地,那书翻开,散发着刺目的七彩光芒。
玉冥下意识抬手要挡,那束光芒却先他一步钻入他眉心。
他脑海中亦如白雪茫茫,除却跳跃的杀戮火焰之外,贫瘠的没有其他色彩。而他于这片一眼看望不到头的漫天飞雪的世界,一手握剑,拖着满目疮痍的身子,惘然前行,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玉冥师兄!”
身后兀的响起一道清脆女音,飞雪茫茫,将这声音掩盖了去。
玉冥五感过人,这声音他听到了,但却并未停下脚步,将那声音当成幻听,继续朝前走。
这是一条独属于他一人的苦行路,没有尽头、没有目标,也没有任何人。
自然也不会出现其他声音,他对此坚信不疑。
“玉冥师兄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玉冥师兄救我!”
一声又一声的“玉冥师兄”,这次决然不会是幻听,玉冥前行深陷在雪中的步伐止住,回头。
银装素裹的世界,鹅毛大雪纷飞不止,视线受阻,隐约可见穿着素白衣裙的女子立在风雪中。
寒风凛冽,吹得她衣裙紧贴于身,动作神态不断变化,每变化一次,便如皮影戏般定格在一处。
又一个“她”如幻影出现,手中端着一盘青菜团子,面带谄笑,眉眼灵动,朝前一躬,双手捧着团子奉上。
“玉冥师兄,今日晚膳是……尔卿秘制野菜团子,请享用。”
“尔卿”二字一出,玉冥素来冷漠平静的面庞出现一丝裂痕。
面上微凉,痒痒的,有什么滑落。
他抬手一抹,竟是泪。
眉心忽然灼痛,仿佛烧红的烙铁刺入眉宇,痛的他直躬下腰,倒在雪地里。
前方无数个尔卿虚影还在增加。
“玉冥,”有尔卿回头冲他灿烂一笑,“听闻人间美食千万种,明日陪我同去可好?”
逐渐沉寂的心开始有了搏动,逐渐加速。
他从未感受到身体如此具有生机,眉心中却飞掠出一股浓稠黑气,冲进他双眼,将他所见所有都蒙蔽遮掩。
耳畔还有无数个尔卿的话语声回荡,他双手紧攥住那股黑气,手背青筋暴起但却那黑气却如蟒蛇强劲,他无法撼动半分。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也敬你一杯。”
“第一杯……”
玉冥挣扎的动作一顿,蓦的回想起那日尔卿敬酒于他的画面。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那时的尔卿不同在何处。
她兴许早都知晓怀修雨会刺杀他,说的那些话,是与他告别。
只用三杯酒,就斩断了与他的前尘。
不甘、悔恨如怒浪涛涛,他凭空生出一股气力,周身金芒大盛,将那侵入眼底的黑气直接扯断。
漫天飞雪似水墨画被洗去,逐渐换成大殿冰宫。
无数个尔卿的幻影消失不见,汇聚成一人,安静似睡着般躺在冰棺之中。
玉冥一手抵着额头,整个人似是从寒潭中捞出,汗水淋漓,唇色苍白,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冰棺中躺着的人儿,薄唇微启,呼吸紊乱。
眉心那点宛若赤日的火焰印记忽闪,明灭不定,随着他呼吸趋稳,逐渐稳定下来。但光芒比先前要黯淡几分。
他视线转动,落在悬浮在冰棺上的那本黑色书本上,抬手一招,那黑色书本收入手中,小心翼翼贴在胸前放好。
他一手按着胸前放着书本位置,口中一遍又一遍的低喃,“幸好、幸好……”
这是他彻底堕业前,感知与尔卿的记忆正在飞速消退,趁着最后神志未曾消失,忍着莫大痛楚,将记忆强行抽出,凝成这本记忆之书。
彻底堕业后的他兴许想不起这本书,也不会对冰棺中的尔卿感兴趣,但他一定会好奇当初为何要在大殿设下禁制,甚至用冰棺存着尔卿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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