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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冥离去，偌大的寝宫瞬间空旷清幽不少。
他不喜繁琐，寝宫内摆放的死物也甚少，银霜花的气息微冷，尔卿一人在这寝宫中感觉寂寥无比，心头也跟着空落落起来。
走到门前，想着出去透透气也好，没成想手还未碰到漆黑厚重的大门，手指就似是碰到一张电网，传来刺痛与麻痹感，惊得尔卿当下将手缩回。
“这禁制，是不得进，也不得出？”尔卿活动了下被电麻了的手指，不得已转身面对空荡荡的寝宫。
冷冰冰的，没有生活气息，没有人情味，与野兽的巢穴没什么不同。
换做从前，尔卿自然不会管这些事，管他如何生活，她只需做好自己。
但现在不同了。
尔卿从收纳袋中掏出一堆从前收集的小玩意儿，有放干了的花，干枯的竹子，发光的石头。多少有点用的东西她都会顺带收起来，如今算是派上了用场。
竹子做成花瓶形状，将干花插入，点上几颗发光的石头，摆满屋内各处。
幽寂的房间多了点其他颜色，看着总算不那么令人压抑。
尔卿四下打量，觉得还差点什么，踩着剑浮到半空，手里捏着发光的石头，一点点刻进穹顶中。
她做的专注，浑然不知墙角挂着一只猫头鹰似的木雕，正对着她，乌溜无神的双眼将她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
……
幽冥河畔，乌黑的河流汹涌朝西流淌，水花翻腾激溅，内里有数不清的黑影在快速游走。
砰的一声，有个魁梧的身影重重落地，将河岸撞出蜘蛛网似的裂痕。
他侧身张口呕出一口血，血色顺着河畔泥土流入漆黑的河水中，引来无数黑影聚集争抢，翻腾间，隐约可见布满鳞片的鱼尾，如这河水漆黑。
“饶、饶了我……”他两眼惊恐望着虚空，“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都是魔尊，不，都是褚熄的命令……”
他蹬着脚往后退。
身后河水激荡浪花声翻涌，有些许水渍溅到他手背脖颈，数不清的黑鱼兴奋跃出河面，等待即将到嘴的美食，他根本退无可退，艰涩的喉头滑动，听得前方风声响动，立马转回头。
虚空，一抹玄衣飘飘，眨眼掠至他跟前。
狭长的双眸染着血色，冷淡疏离，毫无情感波动，仿佛是冰霜打造人儿。眉心正中有一点黑色印记，似火也似剑。
他抬手慢条斯理摩挲着手中一块玉石，朝着那逃离的魔头迈进，“奉命也好，下令也罢，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玄色长靴，一步一步，朝河畔边缘狼狈的魔头迈进。沉稳的脚步声，恍若一下一下踏在那魔心头，如鼓点般，他额上逐渐滚落下豆大汗珠，左右张望寻找逃脱路线，可那幽冥河岸线漫长，截断了他所有退路。
他聚集起魔气，准备一口气飞掠幽冥河，才一动，眼前就人影一花，他魁梧似铁塔般的身形，竟被那身形瘦削的男子单手轻飘飘提起。
脖颈骨骼错位响声噼啪，很快有血色从他口中溢出。
玉冥眼底毫无波动，缓慢的加深五指力道，“当时杀我阿娘，你好似很是畅快啊。”
“不唔，饶了……嗬嗬……”
那魔还想求饶，但喉头大量血液灌入，他入溺水般，一个字也发不出。
玉冥猛地将他抛入半空，指尖几道魔气射出，击断他四肢筋脉，掌心一摧，将他庞大的身躯击落幽冥河中。
在河水中聚集的食兽鱼早已等候多时，只等他一落水中，便开始争先恐后的啃食。
那魔四肢尽断，无力反抗，只能任凭那些鱼一口一口从他身上撕扯下肉吞食，只剩下一副骷髅，没入幽冥河中。
玉冥眼底恍若凝结一层万年不化的冰霜，冷漠将这残忍画面从头看到尾。
直至看不到那魔丁点踪影，他方才举起手中摩挲的玉石。
一缕魔气注入，玉石中逐渐显出生动的画面来。
是他的寝宫。
与他离开时已经大不一样，那只他锁在寝宫里的小妖，还在上下忙碌着。
看着尔卿累的擦拭额上汗渍，他唇角牵开一丝笑意，拇指摩挲过玉石上她的容颜，心里想着待会儿回去给她带些什么好。
她生来贫苦，最喜吃食，那便去人间一遭，搜罗一堆新奇美食给她带回去吧。
正要将画面关闭，就见尔卿盘膝坐在他那张床榻上，开始打坐修炼。
她身上时而散发出莹莹光芒，那是元婴即将圆满才有的光芒。
玉冥唇角才化开的一点笑意瞬间凝滞，面上寒霜凝结，当下收了玉石，飞身转回魔宫。
……
魔宫顶上被尔卿嵌了发光石头，即便不点灯，也会散发着柔柔光芒。
尔卿盘膝坐在玉冥这位冥尊宽五六米的床榻上，闭目调理体内冲撞的灵气。
那日被褚熄威胁性命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暗暗发誓，必定要自己成长为无人能挡的大妖。
即便玉冥救了她，现在身边也有玉冥护着，这个想法仍旧没有改变。
调理到尾声，她张口呼出一口浊气，娥眉跟着蹙起。
她带来的都是灵力充沛的天材地宝，而这幽冥之地浊气横行，她吸收进去的天材地宝与体内妖气浊气根本无法抗衡，收益甚微。
活动了下盘坐许久微僵的腿，尔卿心里琢磨，得想个其他法子继续修行。
翻身下榻，两腿传来一股麻痛之感，身形不受控制的朝前倒去。
真是糟，打扫太久累了没有舒缓，直接就盘膝打坐，双腿抽筋了。
免不了与地板近距离接触，尔卿下意识闭上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痛感。
银霜花香气浮动，一双黑靴猝不及防闯入视线，尔卿直接撞入一堵厚实的胸膛。
贴在脸上的衣襟凉如水，还夹带着从外而来的寒气，冰的尔卿一个激灵，身形又开始倾斜。
腰间被一只大掌揽住，头顶传来无奈叹息，紧接着便是戏谑调侃。
“我若再迟些回来，你一个人在寝宫都能把自己搞成残废，不如我给你寻个丫鬟伺候你？”
尔卿撑着他胸口站直起身，弯腰捶打还麻痹的腿，“不用了，我不习惯。”
玉冥没有接话，透着血光的黑眸凝在尔卿越发娇俏细嫩的脸蛋上，眸光晦暗不明。
“这么快回来，事情……都办好了？”他阿娘死状凄惨，尔卿实在不好直接提起他复仇的事，只说办事，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嗯。”他回的简短。
这人又冷了下来，全然不如在太阴宗那般单独面对她时有活力，还有心情专门捉弄她、故意为难看她出丑哈哈大笑。偶尔还会故意挑逗她，然后好整以暇看她作何反应。
回想起他曾经故意对她做的那些亲密，尔卿脸颊微热，用微凉的手背贴了贴脸颊试图降温。
“你脸色不好？怎么了？”她丁点变化，玉冥都看在眼里，上前握住她手腕，“我去叫魔医来。”
“没事没事。”尔卿慌忙甩开他的手。
这些时日下来，多少也明白她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了。
男子英俊，同她出生入死，又对她关怀备至，且系统预示的画面已经攻破，尔卿对他已经没了任何惧怕忌惮，被他温柔滋养过的心，开始萌生出了从未有过的种子。
但她从未有过这种情感，所以还不甚确定，等她再明白些再说。
玉冥看着被她拂开的手，收回负在身后，“尔卿。”
“嗯？”尔卿抬头，对面男人眸色深沉，她看不穿。
玉冥回想着玉石中看到的画面，到嘴边的话滚了滚又咽了回去。
他一直都知道尔卿不停修炼想从他身边离开，本以为到了魔宫会有所改变，没想到她还是如此。
罢了，无需劝诫。
褚熄都未能从他手中逃脱，更何况一只小妖？
小妖怪的修炼上限高不到哪里去，无论她跑到何处，他都能轻而易举将她抓回来，就如同今日抓捕的那头魔一般。
“要去人间走走吗？”他两眼一眨，眼底换了光芒。
尔卿直觉刚刚他要说的并不是这句话，但也不好多问，听闻要去人间，当下展颜一笑，“什么时候去？！”
她脸上笑容灿烂，玉冥仿佛被她感染一般，锋锐的眉眼柔和几分，“你愿去，就现在。”
幽冥界距离人间甚远，但对于他二人而言，御剑不过一个时辰。
尔卿看了看在脚下的傲霜，又抬头看着站在剑尖处的男人，依旧一身玄袍，身上还有外溢的魔气，毫不遮掩。
“我们要不要易容伪装一下？”她试探性说。
“无需。”
半魔的身份，他隐藏了很多年，每日都入行走刀尖，战战兢兢。
从今往后，他都不想再隐藏。
“但若是不隐藏的话，怕是那些人看到我们就跑了……”如何能玩的尽兴？
“无妨。”
尔卿顿时没了后话。
再听不到身后小妖的吵闹声，玉冥道她是觉得无聊，掌心魔气一催，傲霜剑再次提速，朝着人间猛掠。
尔卿猝不及防身形朝后仰去，身后魔气涌动，将她稳稳当当扶回原位。
“马上就到，坚持一下。”
托玉冥的福，尔卿头一回知道，她竟然晕剑。落地瞬间，掉头就跑，找了个犄角旮旯大吐特吐。
擦干净嘴走出来时，碰上神色冰寒的玉冥。
她说，“不好意思，失态了……”
玉冥盯着她面上瞧了许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神色逐渐缓和。
“那边有卖馄饨汤，给你压压肚子。”
“……好。”
这是一个热闹的小城镇，车来人往，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浓浓的烟火气息。
食物的香气混杂在风中，尔卿闭目陶醉嗅着，方才有些郁闷的心顿时被一扫而空。
睁眼，玉冥已经行在她前方几步外。
身形修长，玄色衣袍不惹眼，但他身上外散的寒气与缠绕的魔气几乎让他成为视线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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