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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音木中注入的妖气掐断,那头声音跟着戛然而止。
尔卿回头看着还在昏迷中的玉冥,当下从收纳袋中一股脑取出许多药材放在他周围,顺带又将熄灭的火燃起,在他周身画下一个保护阵法。
做完这一切,她头也不回的往丹霞山赶。
此地不知是何处,等尔卿坐着铁铲飞到半空辨别了下方向,这才确定方位,朝着家乡方向飞掠。
回想起连音木那头的声音,仿佛伤处被浇了一瓢热油,她握着铁铲的手不受控制的收紧,指甲掐进木头,渗出血来。
脑海中跃出一张黑沉到看不出五官的脸,隐匿黑暗之中,唯有眼白与牙齿森白,狰狞笑着,大掌朝她头顶兜头罩下。
尔卿蓦的闭上眼,身形下意识缩成一团,铁铲失去控制,在空中颠簸不停。
用力甩了甩脑袋,直将那可怖的记忆甩出脑海,她才大口喘着气稳住身形。
今日不同往日,她已不是那个需仰人鼻息的小妖怪了。
元婴境界,与那影妖完全有一搏之力。
要是在影妖手里败了,她又何谈在化神境下保全自己和家人?
心中渐渐生出力量,握着铁铲的双手停止紧绷发颤,她双目坚定望向前方。
一片丹霞之色的连绵山头就在不远处。
……
太阴山上降了一日的雪,远远望去,苍茫一片。
曲折小路上,身穿白袍腰系天蓝绶带的少年握剑朝前失魂落魄的走着,连脚下偏离了路线都浑然未觉。
“玉冥呢?”
空中一团黑色魔气忽的闪现在他面前,截断了他的去路。
少年如梦惊醒,急忙单膝下跪。
“见过尊主。”
“不要让本尊开口问第二遍。”魔气团如火焰燃烧,内里亮着两点赤红之光,诡异幽森。
“玉冥、玉冥……”少年撑在地面的五指收紧,攥了一把砂石。
漆黑雾气中那两点鬼火眯起,“不说?”
少年牙关紧咬,好似在做人生中最艰难的决定,额上豆大汗珠顺流而下。
“怀修雨,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将你从生死边缘拉回来,是谁将你拉扯养育大,又是谁……帮你苦苦寻找家人?”
黑色雾气绕着他飞舞,低沉嗓音带着蛊惑,丝丝缕缕的黑气不经意间伸入怀修雨的口鼻。
很快,那双有神的双眼渐渐暗淡,紧攥的五指顺从的松开。
“我没忘……是尊主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的灵魂性命,都将奉献给尊主……”
“很好,那么现在告诉我,玉冥没死,被谁带走了,现在何处?”
怀修雨眉眼皱紧,露出痛苦挣扎之色。
黑雾诧异惊叹,“竟然还有意识反抗?倒是头一遭,稀奇……让本尊瞧瞧,究竟是谁,让你这般反抗不肯供出。”
黑雾如烧开的沸水翻腾,丝丝缕缕加重输出,灌入怀修雨的口鼻眼内。
脑海内仿佛有一块铁球,不断膨胀,挤压他的神经,痛的他身形弓起,喉头发出凄厉低吼。
短短一刻,他身上衣袍湿透,仿佛被榨干了般,无力瘫软在地。
两眼木然望天,只剩胸腔还有丁点起伏。
“本尊再问你一遍,玉冥被谁带走了?现在何处?”
怀修雨两眼毫无神光,木偶般机械回复,“尔、卿,丹、霞、山……”
“尔卿?玉冥抓到的那只小妖怪?”
他记得那是一只耳鼠小妖,没成想,区区一只小妖竟然能从第一大宗太阴宗将玉冥带走。
这是什么?
双向奔赴?
那可就更有趣了……
“走,随我去丹霞山瞧瞧热闹。”
黑雾如旋风,将地上怀修雨一并卷起,眨眼便消失在远方。
丹霞之色,如仙女织锦,色泽明艳也动人。
虽为山,但入目不见半点绿意,那彩霞之色,是遍地彩石构成。
美则美矣,却生不出草木粮食,甚是贫瘠。
山腰处,有大大小小的洞穴,十分规整,不似天然而成。
“啊!”
凄厉的惨叫声,几只黑鸦惊得振翅扑棱棱飞远。
“你家养的小丫头,胆子肥了,我话还没说完,她就敢掐断连音木?”
青天白日,分明有光芒透入,洞穴内却光芒暗淡,墙壁上是连绵起伏的黑,宛若一个个人的剪影拉手站立,分割清明。
地上跪着几个人,大大小小,似是一家五口,父亲模样的人倒在地上,痛苦到五官紧皱,一手捂着汩汩流血的手腕,断手在旁,似是神经未断,指尖还在轻微动弹。
“二十年不见,这丫头在外面混的野了,兴许连我是谁都忘了,今日,我就让她好好回忆一下……”
有声音如梦魇般笼罩着整个洞穴,但不见人影。
忽的有个黑色剪影在洞穴穹顶忽的放大,竟能看到清晰的瞳仁与眼白,还有森森利齿。
“一个时辰,每过一个时辰,我不见那丫头身影,就砍掉你们其中一个人的手,他,”穹顶黑影的手竟脱离墙壁,来到虚空,指着地上因疼痛痉挛的男子,“是开始。”
三上两个豆丁大的孩子被吓得瑟瑟发抖,集中朝着妇人身边靠拢。
妇人张开双臂将二女一子护在臂弯下,尽量露出讨好的笑容。
“影妖大、大人,尔卿那丫头估计是妖力不够用,所以才导致连音木中断,她在大人手底下做事多年,绝对不会不懂规矩的,还请大人你高抬贵手……”
“妖力不够用?”穹顶上黑影缓缓流到地面,重新凝固成立体的人形,上前一步,伸手猛地攥住妇人头发,“这就是理由吗?”
头皮仿佛要与脑袋分离,已有毛囊开始渗血,妇人惊呼一声,身形不受控制的飞起,狠狠撞在坚硬石壁上。
后背被凸起的石块刺破,痛的她闷哼一声,落地已无多少气力。
血腥气不同于其他种族腥臭,反而散发着阵阵幽香。
贴合在墙壁上的人形剪影竟开始突然蠕动起来,一双双眼睁开,闪烁兴奋饥渴光芒,口齿中更是发出野兽般垂涎压抑的呜咽声,磨砺尖牙,好似在啃咬头盖骨,令人头皮发麻。
影妖拾起地上断掌,向四周手下展示,“你们……谁想吃?”
原本排列整齐的黑影,立刻似是被投入沸水锅中,当即骚动起来。
个个剥离墙壁,朝着那断掌伸出手,但很快被身后的黑影拉扯踩在脚下,如此反复、
那一块断掌,似是鲜美多汁的肉,让这群鬣狗互相撕咬争抢。
影妖冷眼看着,忽而扯唇一笑,露出满口森森白牙,“待会儿尔卿那丫头来,谁第一个将她擒住,这只手,就归谁……”
一句话出,缠斗的黑影顿时止戈,似是一片薄纸,重新回到墙壁上,缓缓流入柜子底下、石块下,将身形完美隐匿。
屋内瞬间亮堂不少,但仍旧难以看清影妖容貌。
好似纯黑的猎豹,只能看到森冷双眼,但是人形,更显得诡异。
“我跟尔卿多年未见,第一面可得隆重一些,你们也别摆出这么一副惨绝人寰的模样,来,小妹妹……”
黑漆漆的手薄如纸,伸在尔伊面前,泛着蓝色幽光的眼空洞的望着她,“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尔卿有三个弟妹,从大到小分别是妹妹尔媗、尔伊,弟弟尔武。
丹霞山土地贫瘠,种不出什么粮食,本该少生孩子,但是尔卿父母将希望寄托在男孩身上,指望生个男孩,说不定能有不一样的造化,打破小妖一族的生存窘境。
因而给幼弟起名为“武”。
尔伊吓得不敢动弹,蜷缩在袖中的手如何也伸不出,眼见影妖眼底幽光更甚,那黑漆漆的掌心竟突然搭上一只还没他掌心大的手。
“你要带我三姐去哪儿?我替三姐跟你去!”
影妖讶异,通身漆黑,分不清眉骨在何处,但能看到他一边眼睛微微睁大,顺着掌心那只发颤的小手朝上望去。
还没他腿高的小男娃,倔强的小脸,连人形都维持不住,脑袋上有两个毛茸茸的大耳朵,鼻子两边还有六根长长的胡须。
视线一对,砰的声响,云雾缭绕。
方才那个小男娃竟被生生吓回原形。
影妖一怔,旋即放肆仰天大笑,笑的眼泪花直冒,“好、好!那就带你去!”
“不、小武,你不能去!”倒地的妇人强撑着身子拼命站起,纵身扑过来将化为原形的小男孩紧紧抱在怀中,“你不能去,你不准去!”
这是他们一家的希望,好不容易才有的。
影妖眯眼,“喂喂,尔卿忘了规矩,连你也忘了吗?”
妇人挣扎跪直身子,抱着尔武却不肯撒手,“大人,我没有忘记规矩,如果非要带一个去,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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