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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聒噪，扰的尔卿眉心蹙起。当即翻身下榻，三两步跨到门前，蓦的将门拉开。
悬在虚空的一只手眼看着要敲在尔卿脸上，硬生生刹住。
少年惊声，“尔卿？你、你没事吧？”
尔卿这才抬眼看向来人。
月头似是压在对面屋檐上，面前少年背对着那银色辉光，一双含情桃花眼在他脸上，褪去所有情欲，只剩懵懂单纯，倒映着她面容，隐隐透出一丝担忧。
“是你啊……”尔卿面上恢复常色，扯唇勾起丝歉意，“玉冥师兄那日走得急，未曾来得及唤你，实在是抱歉，你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对了，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怀修雨指指对面那本该是余乐安的屋子，“余乐安走了，我怕你一个人孤单，所以跟仙长请示，日后那间屋子我住了，跟你来说一声，见灯灭了，以为你睡了，不欲打扰，却听见里面传出痛苦声音……”
他小心仔细的观摩尔卿面容，“你没事吧？刚刚那声音……你好似受伤了。”
尔卿摇摇头，“没事，是做了个噩梦。”
不是噩梦，也与噩梦无异。
本以为靠着耳鼠一族的天赋可以突破成为大妖，但她还是天真了。
耳鼠一族存在也有上千年。
上千年之久没能出一个大妖，不是族人懒散不求上进。
只是上天注定……小妖成不了大妖。
但路已走到这头，要她就此回头吗？
她不甘心……
尔卿心绪繁转，垂着眼帘，遮挡了内里所有情绪，握着门的手指不禁收紧，指甲嵌进了木门里。
二人默了半晌，无甚话说。
怀修雨不是外向主动的人，而她这会儿也没心思找点题。
漫吸口气，仰头看着立在门前的少年。
“时辰不早，你赶了一路，想必也累了，早些歇息，明日还要开始授课。”
退后一步，将门关上。
门扇才关了一半，突兀的阻滞感传来。尔卿意外抬头，却见少年的手扣住门板。
少年背对着月光，那双眼却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尔卿，若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不嫌弃的话，可以告诉我……”
似是头一次对人主动说起这种话，他耳尖通红，连带着脖颈也红了一片。
尔卿抬眼看他，他却慌忙错开视线，憋了好半晌，才磕磕绊绊道，“那日在山门前，你不是说了，我们还是、还是朋友么……”
空气静无声。
风吹过，少年的发丝随风而动，如同文人执墨画出的翩翩俊逸少年。
尔卿望着他，“修雨，我想吃东西，你有拿手的美食吗？”
怀修雨比尔卿也高出半头，站在尔卿面前，身后淡淡月华被他全部遮挡。
闻言，他暗吸口气下意识后退半步。
月华越过他照在尔卿面上。
琼脂凝肌，朱唇似火。
她盈盈一笑，怀修雨便觉心头生出一枝花来，生长的过程，让他心尖痒痒的。
莫名嗅到一股甜腻幽香，似是从面前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好似一口喝了千年佳酿，怀修雨只觉晕乎乎的，脚下虚浮，要踩不稳，直接跌落陷进去。
“……有。”他目光不离尔卿面容，口中呓语般答。
清风明月，皎洁无暇。
尔卿修为虽停滞在元婴期，但如此修为，在太阴宗新入门的弟子当中乃是佼佼者。
施术授课堂上表现十分出色，一度让冬竹、云长二位仙长诧异，更甚至让她作为正面素材，给众多弟子展示。
熟练流畅的术法展示，令众多弟子惊叹连连，看向尔卿的目光俨然带了几分崇拜。
授课结束，竟有不少弟子来她桌前与她攀谈。
而且男女都有。
不带丝毫敌意，只能听出些艳羡钦佩。
她笑着回答他们问题，有些男修起初还与她四目相对，但只片刻，便挠着脑袋红着脸跟她错开视线，磕磕巴巴说些忙碌的借口，先行跑开了。
对此，尔卿并未做过多猜想，只心下感叹。
从反面素材到正面素材，从无人搭理到现在同门主动攀谈，这些时日的努力修习，还是有收获的。
如果不用担心脑海中看过的灭族画面成真，她就这样苟在太阴宗，吃好喝好睡好，日子兴许也不错。
可惜……
不等她自己回到现实，手腕上的传音铃就将她强行拽回。
原先尔卿去青竹轩还没有感觉心情如此沉重。
那时候，大抵是心中还有一丝破除灭门惨祸的希冀在，昨天夜里证实了月落老人所言不虚，希冀被打破。
她眼下来青竹峰的心情，似是上坟一般。
满园劲直青竹，交错而生，沿路开着银色花朵。
如此美不胜收、令人心境祥和的风景，也没能改变尔卿沉重的心情半分。
不知不觉，人已经走到竹屋跟前。
清新竹香，还有专属于男人身上的淡淡冷香气息，让她恍惚回神。
在大魔头跟前如此晃神，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尔卿抬手用力拍了拍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举步迈上台阶。
抬手叩门，如上次一般，手指才挨到竹门上，那竹门便幽幽开启，阖开一条缝隙。
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尔卿看到里面情形，而里面的人，又难以发现她。
玉冥一如既往，穿着白袍，坐在矮案前品茶。
回了太阴宗，换回了原先的天山雪蚕丝的袍子，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即便是正常的自然光下，都散发着淡淡荧光，衬的他整个人如同不落凡尘的谪仙。
修长均匀的手指执起白玉瓷茶盏轻轻转着，慢条斯理的凑在殷红薄唇边，浅饮一口，动作温文尔雅，带了股文人书生气。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黑眸抬起，朝门口望来，露出意味深长的一抹笑来。
尔卿呼吸停滞，下意识要退下，却听得内里传出一声噙着淡淡哭腔的嗓音。
“师兄，云瑶知错了……”
白裙晃荡，胡云瑶的身影迈入缝隙可见空间中。
她抬手抹泪，屈膝半跪在玉冥面前，我见犹怜。
“我对师兄一片情深，怎能驱使族人对师兄做那般事？师兄万万明察……”
说着话，她手顺势攀上玉冥的腿。
“师兄若是不信云瑶的话，亲自验一验便知……”
搭在玉冥腿上的纤细手指，一寸一寸，朝着危险地带靠近。
兀的，好似被蛇咬了一般，胡云瑶吃痛收手。
指尖似是被整齐的线切割掉小小一片，溢出嫣红血珠。
“师兄……”她望着眼前端坐着的男人，发丝垂顺，眉眼都未曾变动半分，依旧一如既往的温和，好似温养了千年的玉，语调噙着心有余悸的颤抖。
“我是宗门磨砺的剑，云瑶师妹不知吗？这是作甚？”玉冥满眼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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