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琴韵的态度很难捉摸，她听罢明镜所言就似乎仅仅为听过而已，每每有人要把话题扯到他俩身上时，她便看似不着痕迹地转开了，因为要看着妹妹的需要，她也在明公馆住下了，很多时候她待在顾韵蓉的房间时，明诚自然是不好进去打扰。
这下来，他们几乎没有时间相处了。
这些日子，新政府官员们也不好受，藤田芳政在上海火车站遇袭，沦陷区统一口都是遭到了共\党袭击，特高课长官之位空缺，76号接连损失两位处长，南京那边和内务省压力给得极大，明楼最近是忙得不可开交。
但好歹这段日子正在恢复平静，明台安全转移，明家人因为藤田的死亡而安全，上海军统站正等待新人上任修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让他这段日子心情也好了很多。
深夜的书房，明楼合上最后一本文件，抬头看向阿诚，这段日子他的郁结还是看在他眼里的。
“等顾家姐妹回去了，就安排大姐转移吧。”
明楼开口，打断他的思虑，“这次是个教训，让大姐去安全的地方，我们也能放心。”
“让她跟着顾家人去重庆吗？”
“以大姐的性子，定不喜欢这样。”
明楼叹了口气，现下这种时局，哪里都有不安定的因素，去重庆是最下等的决定，“还是去香港吧，远离我们的战场。我会好好跟她谈的。”
香港在英国人统治之下，皇军再如何如何猖獗，也断然不可能会在那里掀起什么波澜。可要说服明镜，那就是件难事了。
明诚点点头，意思是他会去好好安排的。
明楼沉默了片刻，还是问道：“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
“大哥，我……”他欲言又止，看在明楼眼里，便是瞬间明白了。
“韵蓉回了重庆，有顾家护着她，至少会安全。况且，黎叔向我透露了，她回国，最终的战场还是在重庆。”
明楼这样宽慰他。
他竟听得不安：“大哥，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
“阿诚，”明楼叹气，“她是连接中统和中\共之间的盲蛇。”
明诚愣住了。
“……我有看过盲蛇的材料，她是被策反的中统特务。”
“是，顾家和陈家是同乡，陈礼甫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去日本，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度过的。”
他倏然起身。
“她这颗棋子，哪一边都不舍得随意丢弃，所以，她会很安全。”
明楼强调道。
他说不出话来，只等来明楼的眼神。
天气晴朗，要入夏了，黎叔上门拜访，。
他表面上是来拜访明镜，拘礼地在小客厅和明镜绕着明台的话题聊了会儿，明镜的眼圈红了又红，明台的来信被她紧紧地捏在掌心。
她情绪上来了，却是清醒的，自然明白黎叔这次前来应该不止是转交信件那么简单。
这段日子，前线战事吃紧，顾琴韵也是经常占着明公馆的电话，就像现在，便是谈话的好机会了。
黎叔和明镜一起到了庭院，顾韵蓉就一个人坐在那儿，阳光不算烈，看着那背影，梳起的精致发髻和旗袍，比起以前那个喜欢穿着洋装的女孩子，看起来成长了不少。
桌上的茶已经冷了好一会儿了。
“这孩子。”
明镜嗔怪道，拿起杯子便又回了屋。
韵蓉抬头看向黎叔，今日的他看起来又不一样。
“回到重庆后，保持静默。”
他压低声音说道，“待新的上线主动联系你。”
“如果中统方面有所动，我要怎么办？”
“那就听他所言行事。”
韵蓉点点头，没有再表示什么，反倒是黎叔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上头已经派人接替你在上海的工了，剩下的时间，你安心养伤就好。”
明镜拿着刚倒好茶水的杯子过来，放在她面前：“这生病啊，还是得喝热水。”
“谢谢大姐。”
明镜也颇有些可惜之意：“哎，你大姐那边，我再去说……”
“不必了。”
她弯了弯唇角，“真的不必了。”
这几日，她想得明白了，这种时局，断不可能只一味追求着那虚无的感情。
明镜拍了拍她的肩膀，向黎叔微微颔首，两人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明镜虽然气过怒过，但冷静下来之后，她从未忘记自己的立场，“韵蓉，这辈子，我已经认准你当我们家的媳妇儿了。”
韵蓉笑了，微凉的手被明镜握住，暖意缓缓地升了上来。
可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挣开了手，
“大姐，这世间一片焦土，我们能不能熬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都不知道。”
她幽幽地说道，“等到再见的那天，我还希望大姐能再跟我说刚才那句话。”
明镜看着她，不言语，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顾琴韵走到花园的时候，黎叔正起身告辞，她略带省视的目光，被礼貌客气的笑意掩去，微微颔首。
“明董事长，我先告辞了。”
黎叔拿起礼帽，微躬身，由阿香领着，离开了明公馆。
“再聊什么？”
顾琴韵的手轻搭上妹妹的椅背，浅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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