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有如此为,也有淮王管治不当之由,她做出这等荒唐事,居然无人发现,同样当罚。”
此话果不出朱见濂先前预料,他忙道:“回皇上,父王身体欠佳,没有心力料理这些事。这些,都是臣在料理,有所疏忽,也不怪父王”还未等皇上开口,朱见濂便继续道:“臣有此疏漏,愿主动让出淮王世子之位,让更有能力者担当。不知如此责罚,皇上可否批准”
皇上略略一惊,道:“此事并未严重到需要你让出世子之位,事情既然已解决,不需闹这么大。”
朱见濂却是心意已决:“有错误便需承担,臣并无逃避之意。”
皇上见他如此态度,竟觉有些感动:“这你同淮王自己去商议吧。”
皇上摆摆手,静了一会儿,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舒了一口气,唇角勾起,笑道:“朕就知道,王越是朕的心腹大臣,怎可能会参与此等谋逆之事。眼下,淮王既然是清白的,那王越也必定是无辜的了。去去去,快把朕的兵部尚书放出来,好生安抚安抚。还有你,汪直,当初和王越有关的证据是你呈上来的,恐怕伤了他的心,你快去见见他,把话说清楚,莫让他心存怨恨,怪罪在朕的头上,明白了吗”
杨福心中一颤,却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明白。”
、168再议疑案
杨福当然不敢去见王越,他纵然能骗过皇上及朝中众官员,却知道自己骗不了与汪直情同兄弟的王越。他按照皇上的命令放了王越后,便赶忙躲了起来,与朱见濂一同谋划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取下万贵妃的性命。
果不其然,王越被放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找汪直。这些日子,他脑中总会时不时浮现出“汪直”在殿上指认他的眼神,那般疏离中带着防备的神情,每每想起,总让人心惊肉跳。是自己在山西带兵打仗时发生了什么事吗又或是两人间有什么误会为何他改主意放沈瓷离去,之后又将沈瓷的朋友留在府中疑团重重,他总觉如今的汪直已非往昔,可看着那张熟悉又膈应的脸,又令他不敢朝更深处怀疑。
可是他找来找去,奔了好几个汪直常在的居处,却没寻到他的人影。
刚传令放自己出来,便全然不见人影。汪直这是在故意躲他
意识到这点,王越更是心中郁郁,积攒数日的情绪不得倾吐,
敛容屏气地回了府中。
刚入府,便看见自己的亲卫候在门厅。
“将军。”
王越皱眉:“你怎么在这儿我方才不是让你去查督陶官沈瓷的消息吗”
“已经查到了。”
“这么快”
亲卫抽了抽嘴角:“她就在京城。”
“她不是去景德镇了吗”
“是,刚刚才到的京城,从景德镇运了新一批的御瓷而来。”
“她现在在哪里”
“刚把瓷器交给京中官员,如今下榻在客栈。”
亲卫道:“按往常的规矩,御瓷按等级分给皇室和嫔妃,而最好的则交予皇上,若皇上有意,便会召见。”
王越不耐烦地打断:“别说这些没用的,带我去找她。”
王越去了沈瓷下榻的客栈,报了身份,下人不敢怠慢,忙将他请了进去。
他心情有些急躁,用力拍了拍门,听见里面一个清澈的女声:“谁”
“我,王越”
沈瓷之前听敲门声,还觉得这人实在没礼貌,此时听说是王越,再顾不得这些,忙打开门:“快请进。”
王越大步迈进去:“无意打扰姑娘,只是最近遇见一些事情,实在想问问。”
沈瓷替他斟了一杯茶:“您尽管问。”
王越也不回避,直言相问:“沈瓷姑娘,我走以后,汪直身边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沈瓷已猜到他是为汪直而来,但为确认,仍多问了一句:“你为何这样觉得”
王越撩了袍子坐下,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总觉得,我这次回来后,汪直整个人都变了样,似乎藏着些蹊跷不仅如此,连西厂的地位都一落千丈,甚至被东厂反超。沈姑娘,你比我晚离京,先前又与汪直处得近,可知是为什么吗”
沈瓷喉咙动了动,张开嘴,却没说出话。
“沈姑娘”
沈瓷深深提起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波浪滔天的心平静一些,终于开口:“汪直,已不是从前的汪直了。”
“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管理着西厂的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汪直。”
沈瓷垂眸,声音极轻,带着细微的颤抖:“现在的汪直,真名叫做杨福。在尚铭的帮助下潜伏多年,就为有朝一日能够取汪直而代之,振兴东厂的地位。”
沈瓷斟酌一番,还是将朱见濂和卫朝夕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隐去,继续道:“就在你回到京城之前,尚铭的手下同杨福上了苍云山,然后”
她喉咙哽住,停了声,王越急问:“然后怎么了”
沈瓷缓了缓急促的情绪,艰难嚅嗫:“然后,汪直坠入悬崖,再下山时,人就已经换成了杨福”
一瞬间,王越浑身的经脉都好似被抽去了一般,他瘫在椅上,好半天才极轻地确认:“你的意思是,汪直掉下苍云山的悬崖,已经死了”
沈瓷没答话,闭上了眼。
“杨福是假汪直,杨福是假汪直”王越喃喃念着这句话,如同魔怔一般,与杨福相处的种种片段不停跃出,那种惊惶、慌张、犹疑、不安,此刻都被无限放大,昭示着那人身份的虚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王越难以置信:“好端端的,汪直干嘛去什么苍云山啊”
沈瓷的声音更轻:“是我同他去的我以为”
她话音未落,王越已是红了眼,站起身,猛地一拍桌,震得地面都抖了抖:“你同他一起去的你亲眼看着他掉下去的”他暴跳如雷,已经红了眼,彷徨之后是愤怒:“杨福是假的,是假的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说若真是汪直,以他的性子,又怎会放你离开你选择沉默,难道,难道是为了让杨福将你送上督陶官的位置”
沈瓷不停摇头,王越每一句反问都像是锥着她的心,刮骨般的疼:“我没有,没有不是不说,而是我也刚在江西知道此事。那日,我虽与汪直一同上山,最后却是独自下了山,之后发生了什么,都是前几日才知晓些许。然后,我便立刻借着运瓷的缘由赶到了京城,为的便是拆穿杨福”她咬咬牙,沉声道:“这不仅是为了汪直,更是为了我自己枉我最初误将汪直当杀父仇人,杨福,才是我真正的仇人。”
王越将她的话消化了好一阵,才慢慢问道:“杨福是你的杀父仇人”
沈瓷点头:“此事过去已久,详述起来又是一番故事。”
她理了理心绪,挺直了背,竭力平静道:“其实,就算今日王将军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王将军。从景德镇到京城这一路我都在想几件事,也同汪直有关的,想要同你说一说。”
王越握紧了拳头,重新坐下来,可身体依旧止不住地颤抖,良久才问:“你是想说尚铭吗他策划杀了汪直”
沈瓷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尚铭一直痛恨西厂的势力压过了东厂,对此应是筹谋已久,而且,据我推断,除了苍云山之外,他之前便安排了针对汪直的事件。”
“比如”
“你还记得之前妖狐夜出一案吗
“自然记得。”
王越道:“汪直拉着我与他一同调查,只可惜后来这案子落到了东厂手里,后来听说,东厂已经破了案。”
“我并不觉得东厂真的把案子破了。”
沈瓷想了想,道:“有一事你大概不知,我的好友卫朝夕,曾被诬陷与妖狐夜出的案子有关,进了东厂大牢。那个时候我便怀疑此事另有隐情,可惜当时我不知杨福的存在,亦不知他是东厂的人,如今看来,卫朝夕被抓入东厂大牢,必定不是偶然。听说当时,朝夕身上搜出了一瓶毒药,上面便写着无影红。此等毒药,怎会直接写在瓶上。更何况,当时无影红这条线索还算是机密,一个小小的巡护队长又怎会知道可现在,将当初发生的事和杨福尚铭的关系串在一起,我无论怎样想,都觉得这是一场东厂自导自演的戏。”
“好端端的,干嘛自己演戏呢”
沈瓷认真道:“我觉得有一种可能,便是想要找替罪羊。可那时东厂刚接手此案,还未怎么深入查探真相,还未到一筹莫展的境况,为何就急着找人顶罪其中很大的一种可能,便是妖狐夜出一案,原本就是东厂所为”
王越认真看着她:“这可不是小罪,你能肯定”
“虽然只是猜测,但我对东厂的怀疑由来已久。”
沈瓷揉了揉发疼的头,沉下气道:“无影红的毒那样稀少珍贵,用这种方式策划妖狐夜出的案子,能有什么好处呢这绝非是单纯为了杀几个人。除了引发皇城惶恐外,还能让最初负责此案的汪直好好伤一顿脑筋,甚至因办事不利受到皇上疑虑。”
“还有一点。”
王越补充:“之前有一次,汪直遭到暗杀,对方正是用妖狐夜出的案子引诱他过去。若不是我赶到,恐怕他当时就”他说到这里,眼神黯了下来,刚稍稍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垮掉:“可到最后,我到底还是没能救得了他”
、169往事如烟
斜阳照进窗柩,将影子拉得老长,亦衬得心上一片哀凉。沈瓷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不知何时已染了濡湿的泪。她闭上眼,小心翼翼不敢呼吸,心中隐隐的灼痛却不息,纷至沓来的情绪太过繁杂,化为片影在脑中渐渐清晰。
桌上,茶水已是凉了,墨绿的叶沉在碗底,也不知两人静了多久,王越突然开口:“你说,汪直他还可能活着吗”
沈瓷别过眼,太阳穴疼得厉害,没敢开口。
“我不相信他便这样走了,绝不相信”王越盯着远方空茫的一处,自言自语:“既然是坠下山崖,那尚铭应是去找过的,我得去问他,对,得去问问他”
他说着便站起身,按住剑便要朝外走。
“王将军,等等”沈瓷扬声叫住他:“你不能这样去问,尚铭老奸巨猾,不会轻易说实话的。”
王越眼中锐利,握住剑柄的手蠢蠢欲动:“我把剑放在他的脖子上,看他说不说”
“那也不过是一时之快罢了,要想彻底扳倒尚铭,仅凭嘴上的逼问是不够的。我今日将这些告诉王将军,便是想要同您一起,让尚铭彻底无法翻身。”
王越背影一滞,顿住脚步,沸腾的血液稍稍平息:“怎么做”
沈瓷走到他面前,道:“杨福成为西厂提督后,虽然将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可不敢有太大的动,要职上仍留有不少故人。王将军与汪直关系甚笃,这些人当中,与您熟识的那些,可以一用。”
“如何用这些人都听汪直的号令,若我要去苍云山下找真正的汪直,朝中还摆着一个,他们如何能信我”
“不是查真假汪直,而是去查妖狐夜出的真相。”
沈瓷道:“就如方才所言,妖狐夜出一案疑点重重,东厂最后的结案也必定有蹊跷之处。您可以借助这些可信的旧部暗地里再仔细查一查这桩案子,查探的目标不在别处,就盯准东厂。当初我也是这桩案子的参与人之一,种种迹象都让我怀疑,妖狐夜出就是东厂自己策划的。若当真查出眉目,便可光明正大地解决尚铭,而他既是自身难保,对于杨福的假身份也不需再包庇。”
“查是一定得查。”
王越瞪大双眼,艰难地固守:“我明白你的意思,不会再去问尚铭,免得所有惊动。可,可汪直也得去找啊就算他真的死了,也总得见着他的尸骸。”
沈瓷的心一阵颤痛。若是真能轻易找到尸骸,尚铭他们早就处理得不留痕迹,怎还会留下丝毫痕迹可她看着王越,那张斑驳的军人的脸,曾有浴血挥刀的豪情,眼下却尽是颓丧凝噎,终归还是点了点头。她想,那便找一找吧。找一找,便感觉还有希望;有希望,便总是好的
王越前脚刚从客栈离开,就有密探前去禀报朱见濂。
“世子,沈瓷姑娘到京城来了,同运瓷的队伍一同入京,如今已下榻在客栈。”
朱见濂正与杨福一同商议着,忽然听到这消息,不由一愣,片刻后狼狈苦笑:“到底还是拦不住她的。”
杨福惶惶不安,皱着眉头道:“她来京城,必定是要向众人拆穿我的身份,那我们的计划”
“不一定。”
朱见濂摆摆手,以他对沈瓷的了解,既然在地道中选择放弃,至少会等到杨福将复仇的心愿了结后再行动。那么她到京城来,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监督杨福是否会如承诺般了断,还是另有别的目的
一股不安的危机感,再次漫上心头。
“她可有什么动向入京后,做了些什么”
密探道:“沈姑娘刚将瓷器交到官员手中,倒是还没做什么。不过方才,兵部尚书王越去找了沈瓷姑娘,而且王越离开客栈以后,就直奔着西厂去了。”
“王越他怎么会去找沈瓷”朱见濂眉心一跳一跳:“看来,是因为汪直的事情啊。”
杨福更是惴惴:“方才说王越去了西厂,是不是又去寻我了他这几日去了西厂好几次,嚷着说要见我。”
“这次可能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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